城下督战的清将又惊又怒,忙指挥两个百人队将剩余的二十几名明军围住,盾阵起,长矛出,在团团包围中,明军士卒难以防御,被清军用长矛一个接一个的挑翻在地,他们臂断腿折,浑身是血的倚坐在地上,破口大骂不绝,直到被乱刀分尸时,眼望城楼,大呼‘臣等不辱使命’而死。
大丈夫忠君爱国,重义轻死,见三十勇士惨死城下,无一归城,朱由榔又悔又怒,不禁睚眦欲裂,他高举长剑,指天誓日:“必以十倍鞑虏之血,来祭我勇士英魂!杀!”
万人应声:“杀!杀!杀!……”
城楼上,明军士卒心有同感,群情激昂,杀气毕露,冲遏云霄,清军闻之胆寒!
整整五天里,李成栋用尽了各种攻城战法,都被明军一一破解了。
二月十三的傍晚,血战了一天,城下尸积如山,血流象淙淙小溪般流淌开,甚至连城墙的墙壁也被鲜血染红了。
到处都是残矛断刃,残肢断臂,当夕阳西下,夜幕将要来临时,清军终于无力再战,带着疲惫的身躯,在金鼓声中缓缓撤退了。
一场硬仗下来,清军固然伤亡惨重,苦战得胜的明军也不好受,都无力地靠在城墙垛后大口的喘息,竟是连欢庆胜利的气力都没有了。
南城楼上,朱由榔原本俊秀的脸庞此时已被硝烟熏黑,他嘴唇干裂,扶着墙垛,望着逐渐退去的清军,脸上露出一丝的欣慰。
这时,老而弥坚的翟式耜,携着焦琏及其亲兵卫队疾步而来,振奋禀道:“皇上,西门和东门的虏寇也都退去了,咱们又胜了一仗!”
“好!好!”朱由榔面沉如水,努力克制着激动,说道:“虏帅李成栋,沙场宿将,狡猾无比,屡次攻城失利,绝不会善罢甘休,传令各部,城池守备万万不可松懈,谨防鞑子夜袭!”
“老臣遵旨。”翟式耜躬身一礼后,便召集兵将,加紧布防,发布军令去了。
朱由榔整了整沾满了鲜血的衣冠,神情庄重的沿着城头慰抚血战后的明军士卒。受了伤的都尽力予以医治,战死的军士的尸体也都会收殓进棺材,入土为安。
看到天子亲临慰问,军士们大受鼓舞,不顾身上的伤势,纷纷欲行礼拜见,被朱由榔及时制止了,等巡视完士卒天色已黑。
黑夜向来是所有阴谋最好的掩护,梧州城内一个荒废破旧的小庙里。有两人正在悄悄密谋。
“赵参戎,大帅托小的来问你,何时可以接应大军入城?连续十几日的苦战,军士伤亡很大,他老人家不想再无畏的消耗兵力了。”一个扎着头巾,破旧的麻布灰衣,做流民打扮的中年汉子悄声问道。
“咱也想啊!只是皇上,呸!那伪明皇帝不肯重用当初从肇庆败归的军校啊!咱当初在肇庆临都,好歹也是个京营参将,现在却只能在巡防营做个游击,那巡防营是什么人组成的?乱兵!所以城门的把守和晚上的城防伪明皇帝一直不用他们巡夜,就是怕临阵反戈,开城投敌。”
赵姓军官倒完了苦水,方才进入正题:“不过现在战事吃紧,因为大帅的多次强攻,城头虎贲营军士伤亡不少,人手紧缺,伪明皇帝无奈,已经开始将一些巡防营的士兵调过去协助虎贲营军士看守城防了,咱也侥幸混了一个南城副城守的差遣,不过刚刚上任,对南城的情形还不太熟悉。请刘将军务必让大帅再等一两天,等咱熟悉了南城的情形,便用约定好的接头暗号,开城引大军入城。”
“好,赵参戎有心了,大帅果然没有看错你,也亏的大帅的高瞻远瞩,当初没有直接接纳参戎的纳降,而是派参戎混进行在做内应,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啊!
大帅说了,只要事成,到时候少不得让参戎当个总兵官,节制一军。荣华富贵,高官厚爵,全在参戎的一念之间!”
赵姓军官闻言搓着双手,眉开眼笑:“请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倾力促成大事!”
“那小的就静候参戎捷音了,等参戎将来富贵了,可别忘了提携小的一下啊!”
“好说,好说。”
两人正恭维间,庙宇的一角内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在空旷的庙宇内听得颇为清楚。
“什么声音?”流民打扮的中年汉子警觉的问道。
赵姓军官原本就有些做贼心虚,听到响动后差点吓出一身冷汗。等过了良久,除了那声响动再没听到别的声音后,才渐渐安下心来:“这里是荒废之地,哪会有人住,也许是老鼠经过,刘将军不必太过紧张。”
“但愿,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此事事关重大,赵参戎万万不可大意。”
“明白,明白。”
密议完后,两人便分头行动去了,等离开破庙后,庙内的角落里突然钻出了一个穿着破旧僧衣,拄着拐杖的老和尚。
老和尚拍了拍光头,暗道一声好险,方才那两人的话他无意间听到一些,当得知其中一人要做内应开城引清军入城后,顿时吓得一哆嗦,腿肚子一抽,不小心碰到了木桩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好在黑灯瞎火的,那两人也没法搜查,他隐蔽的也够好,侥幸躲过了一劫。
等确定两人已离开破庙,老和尚方小心翼翼的从铺满乱稻草的角落里钻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无意中得到这么一个重要的情报,他决定将其当面告知防御使翟式耜,以报答官府这些日子的接济之情。
早在十几日前,朱由榔就下令要妥善安置从广东逃难到梧州行在的流民百姓,青壮修筑城防,以工代赈,老弱妇幼可以免费领食。在行宫四周还特意搭建了十几个粥棚,每日从早到晚的施粥,热腾腾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插着筷不倒,每人每天限领一碗,就这一碗,却能叫人肚里暖和半天,不再有冻毙之忧。
流民百姓们喝着热腾腾的米粥,心中第一次对朝廷,对大明有了认同之感,对自己没有接受剃发易服,臣服于鞑子而自豪,更感念天子和防御使翟先生的恩德,因为当初在肇庆,翟先生也不遗余力的接济过他们,让他们感觉自己没有被大明抛弃,他们的坚持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