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碌心里泛着嘀咕,仍是有些担心。
他知道,那位功参造化的应督主。
日夜守在紫微宫为圣人护法,早已诸事不管。
因此上至黑龙台,下到南北两座镇抚司衙门规矩宽松了许多。
大伙儿平时没少捞好处。
这也是千户大人如此骄狂的原因。
真要互相揭老底,那可就热闹了。
从下到上各自查一遍,指不定诏狱要人满为患。
“千户大人,蓝二毕竟是外人,而且还是没脱奴籍的管家。
黑龙台的上品武功落到他的手里,只怕会节外生枝。”
林碌生性胆小,强行鼓起勇气说道。
这桩事干系太大,万一泄露出去,要受剥皮拆骨之刑。
“林胖子你怕个什么劲?天塌下来本大人也能扛得住!
这些年来你为我捞了不少钱,可谓是生财有道,但我又何曾亏待过你?
当初,你只不过一个屠户之子,勉强混进了缇骑。
小旗、总旗、百户,三个台阶,你怎么一步步爬上来的?
长顺坊三进三出的宅子,好几房娇妻美妾,还有你那个仗势欺人吞了别人好几家肉铺,人称‘镇关西’的老爹……
仔细想想,你靠谁才有了今日!”
阴鸷气焰掩盖不住的青年男子抿了口茶水,松松垮垮靠在黄花梨木椅子上。
花厅内,一片沉默。
过得片刻,林碌弯腰躬身道:
“千户大人要小的做些什么?”
青年男子满意地笑了笑,声音放缓道:
“过几日的派签抽事,我会把太安坊那桩奇案交给你……先别急着变脸色,我看过卷宗了,其实没那么玄乎。
那暴毙的更夫,活活被吓死的暗娼窑姐儿,尸身分离的盐帮管事,多半是邪祟所为。
这枚赤火令交与你作护身之用,它内里蕴含阳火之气,威力无俦。
等度化了那些阴魂诡物,你就回来领功。”
尽管千户大人话只说了一半,可林碌作为心腹立刻就明白后续该怎么做。
拿着功勋兑换武功,然后私下传授给余家庄的蓝管家。
如此大费周章,
其妙处在于。
这桩事,
从头到尾都跟千户大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即便泄露出来被人揭发,也只是林碌自个儿的过错。
“小的一定会办得滴水不漏,绝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林碌低着脑袋,甚至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当他还是屠户儿子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手握权柄的上位者从不缺门下走狗。
无论吃肉,或者啃骨头,都有大把人愿意做。
“我这人向来善罚分明,只要你办妥了这件事,往后三年的府州外放册子上都不会有你的名字。
等我争赢了指挥使的大位,便提拔你做千户。”
青年男子空口许诺道。
“多谢大人!”
林碌撩起飞鱼袍服,跪伏于地,又问道:
“那纪渊该如何处置?莫非真的就让他安稳考讲武堂?”
青年男子眯起眼睛,眉头微微拧紧。
他确实有想过,给名动太安坊的纪九郎使些绊子。
可沉下心思忖一会儿,又觉得大可不必。
“纪渊拿了头名,也是为咱们北镇抚司长脸,我若暗中出手打压于他,难免落人口实。
你且安心办好差事,那个桀骜不驯的纪九郎走不了多远。
听说凉国公府前日从太医局求购了两枚养气大丹,想来杨休要凝气脉了,层次拉得这么大,擂台一战已无悬念。”
青年男子摇头说道。
“明白了。”
林碌面露诧异之色。
这位千户大人以往都是杀伐决断的冷酷性子。
像纪渊那等桀骜之人,
向来最为他所厌弃。
必须狠狠地敲打。
此次,
居然会选择坐视不理?
着实有些奇怪。
……
……
“大梦谁先觉……”
饱睡过后,纪渊双目神光湛湛,翻身从床上坐起。
识海内的皇天道图映照己身,六道命数恰如星辰熠熠生辉。
【鹰视(青)】
【气勇(白)】
【善终(白)】
【龙精虎猛(白)】
【钢筋铁骨(白)】
【射艺(白)】
“也许是心理作祟,抹掉【横死】那道命数后,我觉得精神轻松,心灵活泼了不少,再也没有那种随时都可能招惹小人,遭遇意外的担忧之感。”
纪渊眸光清亮。
愈发期待凑足十条命数、形成命格。
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洗漱完毕,纪渊不顾秋日寒意,赤着上身打了一趟拳。
等气血活动开来,散发出滚滚热力,犹如一座熊熊火炉。
百步拳、劈空掌、擒拿手,逐一拉开架势。
全身每块筋肉都被拉动,宛如大蟒交缠,虬龙盘结,透出强而有力的刚猛气势。
似是练功到了酣畅之处,纪渊催发虎啸金钟罩。
四肢百骸内气滚滚,筋骨齐鸣!
隆隆隆!
好似虎啸雷音回荡于院子当中。
每一拳打出,都会震出剧烈响声,炸开大片气浪!
周身二十步内,直似蛟龙翻江倒海,搅弄出无边风雨!
最后十成力道凝聚成一击,劈在那方几百斤重的石碾子上。
“砰”的一声,将其轰碎成一蓬蓬粉末!
“五脏藏身,六腑化气,内外如一,再进一步便是服气养身,可做到七日七夜不食,照样保持体能强悍。”
纪渊正揣摩着《虎啸金钟罩》的禅武精义。
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有人高声喊道:
“九爷可在家中?”
纪渊抓起腰刀走到门前,只见外边站着一个青衣小厮。
他淡淡问道:
“找我何事?”
那青衣小厮双手交叉拢在袖里,恭恭敬敬弯腰道:
“小的乃是通宝钱庄的下人,三少爷办了小丹会,广邀天京各坊的年轻俊杰,特意请纪家九郎过去。”
这是怕我找借口不参加,所以直接派人上门?
纪渊有些无奈,点头应道:
“还请稍等片刻,容我换身衣服再去赴会。”
小丹会那样的场合,自己再穿着缇骑云鹰袍未免过于扎眼了。
纪渊回身到屋里,冲洗了一遍。
随便寻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劲装,尔后束好长发,再用木簪定住。
哪怕没有锦绣华服,玉簪玉带作为衬托。
整个人看上去也是精神抖擞,自有一股卓然气度。
“带路吧。”
纪渊焕然一新,走出门去。
“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胡同口子,哪里要劳累九爷步行。”
青衣小厮侧着身子,伸手请道。
不愧是家里印钞的阔少爷。
纪渊嘴角扯动,以前世类比的话,大概就是洛与贞用豪华跑车来接人。
面子确实给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