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舟清醒过来,公公开启了赶路模式。两辆马车,绝尘而去。
乌羽白和楚青逍身体有恙,经不起折腾,也就选了条相对而言比较平坦的路,在休养中前行。
至于妖舟,她一边养伤一边打听着柳行砚此人,却一直无所获。妖舟不信,能让女魔头当成挚友的托孤人,会是一个无名之辈。可事实如此,无可奈何。
公公这一路,都没有和阿舟讲话,阿舟更是乖巧地一声不吭,活得像个透明人。
马车快到帝京时,公公让临水请阿舟到马车里一叙。
阿舟怯生生地来到公公的马车上,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藏在骨子里的胆怯和卑微,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公公微微皱眉,眼中划过疑惑之色,说:“你无需害怕。”
阿舟看向公公,瞬间愣住了,一颗心砰砰乱跳,只因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公公在阿舟的眼中看到了世人常有的失态,但令他觉得怪异的是,阿舟打量她的眼神,总透着几分“初相见”的意思。
阿舟见公公看向自己,立刻低垂下头,紧张到不知所措。
公公问:“你可是初次见到我?”
阿舟点头,偷看公公一眼,又立刻低垂下头,再次点了点头。
公公心中一惊,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了。他问阿舟:“你是何时记不起过往的?”
阿舟用手摸了摸头上的伤,老老实实地回道:“醒来后,就……就不记得了。”一开口,声音颤抖得厉害。
公公明白,这是真伤到了脑子。他略一沉吟,说:“我与你有些渊源,你无需害怕。等会儿进了帝京,我会派人送你回府。”
阿舟一脸茫然地看着公公,显然不懂他在说什么。
公公想起阿舟痴傻的模样、以及她胡搅蛮缠的样子,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欣慰,以及一点浅浅的失落。欣慰于,阿舟不再痴傻;失落于,鲜活的阿舟不见了。
公公不愿和眼前的阿舟多说话,动了动手指,示意她退下。
可惜,阿舟没懂。
公公微微蹙眉,阿舟这才反应过来,忙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不敢再看公公一眼。
公公挑开车帘,说:“尽管你忘记过往,我却要说与你知道。我本欠你两条命,而今护你一次,还剩一次。你若有难,可到庄府寻我。”放下车帘,对临水吩咐道,“给她买套寻常衣裙,把人送去吧。”
临水领命:“诺。”
公公的马车继续前行,直奔帝京皇宫,回去复命。
临水请阿舟上了马车,继续赶车前行。
阿舟和临水相处的时间比较久,于是捂着小心脏,轻声问:“要……要去哪儿啊?”
临水回道:“叶府。”
叶府,当之无愧的书香门第、钟鸣鼎食之家。门口黑檀儿透金字的牌匾,俊雅飘逸,清贵中透着几分大气。
叶大人,官拜金紫光禄大夫,虽是个文散官,却是妥妥的正三品,也算是可以在皇上眼前晃悠着的熟脸。
叶夫人出身名门,但膝下只有一女,并无男儿,所以在府中的身份有些尴尬。这些年,随着年纪大了,她也渐渐地退居到佛堂,不太管府里的事儿。因此,叶府贵妾当家,扛起了宠妾灭妻的臭名。这些乱糟糟的事儿,曾是帝京里的笑谈,但因叶夫人不作不闹,旁人也就觉得无趣,渐渐不再关注叶府的动向。
不曾想,一直对外宣称在道观里修养弱体的嫡小姐,竟然要回来了!
别说叶家上下,就连和叶家有些亲近关系的人家,也都纷纷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耳朵,等着热闹和消息呢。
阿舟站在叶府的大门前,仰头望着那两个字,眼神中透出了重重的迷茫和强烈的不安。她十分害怕,下意识就想逃。
临水下了马车,对阿舟低声说:“别怕,你是叶家小姐,就算什么都记不得了,也是主子千辛万苦寻回来的。你只管入府去。若是旁人质疑,你把这个给她。”临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阿舟。
阿舟接过,脸上的茫然无措,不减反增。
临水解释道:“这是吴大死后,吴婆子从吴大家里翻出来的。吴婆子死后,主子寻到吴家小媳妇,从她手中拿到的这块手帕。这其中寻你的细节,错综复杂,你又撞坏了脑子,反倒不需要想那么多……”想到阿舟的脑子,总觉得自己说撞坏了脑子不对劲儿,这明显是撞得正常许多。
临水将手帕放到了阿舟的手上,说:“我不便留在此处,你只管上前去。”言罢,跳上马车,前向驶去。
阿舟特别想跟着临水一同离开,但临水把马车赶得飞快,阿舟追了几步之后就被迫放弃了。
她回到叶府门口,站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要拍大门,却又不敢下手。最终,因为饥肠辘辘难以忍耐,这才硬着头皮拍响了大门。
大门没开,旁边的侧面却打开了。
一名叫轻语的小厮探头看向阿舟,见她头上缠着白布条,脸盘倒也干净好看,但是一身衣裙实属一般,一看便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且,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裹,看样子就是要来投奔的意思。
想到自家少爷的吩咐,轻语立刻皱眉呵斥道:“滚滚滚!赶快滚!这可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阿舟尚未有勇气开口说话,就被小厮呵斥,吓得小心肝都跟着颤了起来。她抱着包裹,屏住呼吸,一张脸白得吓人。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倒是把阿舟养白了不少。
小厮轻语见阿舟不肯走,唯恐一会儿少爷回来怪罪,立刻给身后的两名粗使婆子使了个眼色。
两婆子活动了一下胳膊,分别操起用来扫地的大扫帚,冲出府邸,对着阿舟就打了过去。
王婆子骂道:“惯会勾引人的狐媚子,可进不了叶府的门。这天还没黑呢,就敢上门来闹腾!”
李婆子骂道:“快滚!再不滚,打死你!”
阿舟被打得接连躲闪,瘦小的身体就像风中残叶,完全不能由自己做主。她求饶道:“别……别打……我……我是……”
李婆子一扫帚扫到阿舟,唾了一口,骂道:“管你是哪个?!再敢来府上闹腾,打断你的腿!姑娘家家的不守着自己身上那二两肉,给了爷们,还敢来闹?!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