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唐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躺在柔软的磁悬浮担架上,嘴上放着一个氧气罩,不断地输送着氧气。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雨水掉落在他的眼睛上,连带着热腾腾的泪水,滴落下来。
“鱼将军,你醒啦,太好了。”一个带着战术头盔的年轻的面庞出现在鱼唐的面前,他的头盔上不断滴落着雨水,面带欣喜之色地看着躺在担架上的鱼唐。
鱼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虚弱地问道:“你们是前来救援的?你们是瞭望岭军事基地的?”
那年轻人点点头道:“是的,将军,我们是瞭望岭军事基地地上基地的,奉命前来对你们进行救援。”
鱼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浮现,他猛然睁开眼睛从担架上坐起,剧烈的动作拉着着他的伤口,令他感到剧烈的疼痛,他颤抖着询问那个年轻人道:“我问你,我们三个幸存者,另外两个人怎么样了?午凯文将军呢?鲁塔呢?”
年轻人被鱼唐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到了鱼唐连珠炮似的问题,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将鱼唐强制按压在担架上:“鱼将军,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否则对您伤口的恢复不利,您的伤势非常严重,我们随行的有没有专业的医生,只为您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您一定要好好休息,其他事先不要管了。”
鱼唐剧烈地挣扎着,他的眼睛通红,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力量令他挣脱了那名士兵的束缚,翻身摔倒在地上,吓得周围几名士兵纷纷走上前来,想要把鱼唐扶起,鱼唐怒吼着:“你们滚开,你们滚开。”试图将他们伸出的手击打出去。
“你们先离开吧,这里交给我处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鱼唐抬起头,看到的是头上缠着绷带,右手臂也被三角巾固定着的午凯文,他的脸色阴沉,似乎很是生气。
鱼唐挣扎着想要站起,然而胸口的剧烈疼痛和右脚的使不上力却令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个动作,他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疯狂地四下寻找着鲁塔的身影。远远地似乎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鱼唐的眼角流下了眼泪,他呜咽着用还算完好的手脚向鲁塔那边爬去,然而一双穿着军靴的脚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鱼唐红着眼睛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盯着面无表情的午凯文,刘凯之前的话语一句句地浮上了他的心头,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值得信任,他究竟是怎么处理那些牺牲军人的亲属的,竟然会令刘凯如此疯狂,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亲善。仇恨和怀疑的烈火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对午凯文怒吼道:“滚开!让我去见鲁塔。”
午凯文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波澜,他冷冷地盯着鱼唐:“怎么?想去鲁塔那边看看你的杰作?”
鱼唐浑身剧震,他咬了咬牙,手脚并用爬着想要绕开午凯文的阻拦,然而当他快要绕开时,午凯文的鞋子再次出现在他前进的道路上,他的眼角流下了泪水,他狠狠地看着午凯文,仿佛他就是他的仇人:“我让你让开,午凯文,不然我会揍你!”
午凯文冷冷道:“哦?是么?你可以试试,站起来,不要像一个娘们儿似的趴在地上流泪,站起来,揍我啊,揍我啊!”后面的话语,近乎咆哮。
鱼唐一愣,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他强撑着站起身子,单脚着地,他咬着牙,嘶吼着冲向午凯文,周围的士兵大吃一惊,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午凯文制止:“你们都别动,这件事我们自己处理。”
鱼唐冲上前,伸出拳头,狠狠地击打向午凯文那虚伪的面孔,午凯文并不躲闪,这全力一击狠狠地打中了午凯文的左脸,午凯文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鱼唐收势不住,也摔倒在地上,激起一片泥泞。鱼唐如同着了魔一般,爬到午凯文身上,拽起午凯文的衣领,面目狰狞,流着泪大声咆哮着:“午凯文!午凯文!啊啊!你究竟做过什么!你究竟都做了什么!啊......”
午凯文的嘴角渗出了鲜血,左脸颊红肿起来,脸上的刀疤也显得十分森冷,他冷笑道:“鱼唐,你问我都做了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对鲁塔做了什么,说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对鲁塔做的事情,没关系,我不怪你,但你现在的样子,对得起他么?看你的样子,竟然还流泪,鱼唐,别让我瞧不起你!”
鱼唐拽着他的衣领大声质问道:“鲁塔怎么了?你说!鲁塔他怎么了?”
午凯文张开嘴,一字一顿地说道:“鲁塔被你杀死了。”
鱼唐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间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他感到浑身瘫软,向一旁栽倒在地,他仰望天空,看着不断飘落的雨地,张大了嘴巴,大声哭了起来。周围的士兵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心中仿佛也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的滋味。
午凯文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泞,却被泥水涂抹地更加脏乱,他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大声哭泣的鱼唐,隐隐地感到有些羡慕,他弯下腰,从鱼唐满是弹孔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盒烟。那烟已经被鲜血染红,被雨水浸润,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往常他绝对不会抽的劣质烟,颤抖的手指将烟送进口中,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打火机。他颤抖着不断地击打着打火石,却没有一丝火焰冒出。他的牙齿在不停地打架,鲜红的烟已经被咬的不成样子。他一口将那烟吐出,骂了一句“他妈的”,便仰起头看向了天空。
虽然是夏季,但山上的雨水还很是冰凉,雨水沿着午凯文的眼角滑落,似乎在只有这样才能遮掩他眼角那温热的痕迹。
鱼唐终于哭完了,他呆愣愣地看着天空,声音沙哑而虚弱:“午将军,对不起。”
午凯文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然而这笑容却显得无比的苦涩:“你终于恢复正常了,我的鱼将军?”
鱼唐似乎只会说一句话,他不断地喃喃道:“对不起午将军。”
午凯文无奈地笑了笑:“你只会这一句话了么?”
“午将军,我想去看看鲁塔。”鱼唐低声道。
午凯文叹了口气,道:“好,我带你过去。”他走到鱼唐身边,弯下腰,想要将瘫软在地上的鱼唐扶起,旁边走过来几名士兵,想要帮助午凯文,却被午凯文拒绝了。
午凯文艰难地将鱼唐从地上扶起,鱼唐的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午凯文的身上,他们在泥泞中蹒跚着走向了鲁塔的尸体,每当走近一步,鱼唐的身体便瘫软几分,没当前进一步,鱼唐便仿佛再次看到了那高大身躯的脸上的憨厚笑容又清晰了几分。
来援的士兵似乎已经在午凯文的指挥下,将鲁塔的尸体放进了停尸袋中,紧紧露出他那被雨水打湿的安详的面孔,他的嘴角似乎还隐隐带着微笑。
“就像是假的一样吧,”午凯文淡淡的说道,“当看到他时就是这样一幅安定的模样,充满了满足感。”
“就像是吃了第十一个汉堡。”
“要哭就哭出来吧,没必要憋着,反正刚才你已经嚎啕大哭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刚才更丢脸了。”午凯文红着眼睛说道。
“我没哭,那都是雨,天上的雨,我这样冷血的人,杀害了他,又怎会厚颜无耻地假装悲伤呢。”潺潺的泪水顺着鱼唐的眼角再次流下,混杂着冰凉的雨水,他咬紧了下嘴唇,令自己不至于哭出声,他不想让眼前安详离开的鲁塔,嘲笑他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