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男医生吐完后上车,见着自己的座位早被别人占了,却也没说什么。
随便寻了一处坐着,腿肚子都吐的直打颤。
又颠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处半山腰的小山村,挺破旧,也偏僻。
他们的住所就在卫生院安排的几间房里。
条件有限,都是住宿舍,上下铺。
江苑犹豫的看了眼贺轻舟。
他自小娇生惯养的长大,于他来说,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在历劫。
贺轻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替她把箱子提进去:“我还不至于连个通铺都住不了。”
他确实是有点生气,觉得自己在江苑眼中原来这点苦都吃不了。
但他也没太表现出来,就是声音压低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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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苑走进去,知道他是生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行李箱有个轮子坏了,拖两下就往旁边拐,贺轻舟蹲下身,用手按了按。
左右看了眼,找到根木棍,他过去捡来,插进轮子里,三两下就给修好。
然后抬眸看她。
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两个便以这样尴尬的姿势保持四目相对。
一个蹲着,一个站着。
江苑愣了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无奈的低笑,夸他:“真厉害。”
他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站起身。
不再说话,耳朵倒是红的厉害。
于是笑意,便扩大了些。
明明求夸奖的是他,害羞的反而也是他。
山里虽然落后了些,交通也不便利,但是空气好。
待久了便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江苑去的晚,只剩下上铺了。住在她下面的是刚才车上坐在贺轻舟身旁的志愿者。
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
她的志愿是医科大学,这次报名也是她爸妈的意思,为了让她提前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顺便磨练磨练。
这会的功夫,一宿舍的人都熟悉起来,正天南海北的聊着天。
什么都聊,讲到哪便聊哪。
也不知这话题是怎么从给伤患包扎,偏到贺轻舟身上去的。
“刚才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志愿者,你们看见没?”
“当然看见了,从他上车那会我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身材绝,长相也绝,完全就是我的取向狙击。”
“长得帅的都是你的取向狙击。”
“那可不一定,我眼光高的很好吧,我们学校那些所谓的校草可就从未入过我的眼。”
瞧见江苑进来了,她们止了话头,和她打招呼。
一口一个江医生叫的格外乖巧。
江苑把东西放好,笑了笑:“叫我江苑就行。”
她铺好了床,拿着水壶出去打热水,准备备着待会吃药。
她这一走,话题便落在了她身上。
“这趟出行还真是帅哥美女云集啊。”
“我觉得她和你的取向狙击长的还挺有cp感的。”
“什么cp感,你别乱磕,帅哥是我的!”
打热水在统一的地方,是用柴火烧的,一口大锅。
贺轻舟大约是出来透气,看到她了,同时也看到了她手里的水壶。
动作自然的接过。
江苑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声道谢。
他低嗯了一声,算是给过回应。
一壶水打满,江苑要伸手去接,被他的手错开吧:“还是我来吧。”
江苑笑了笑:“贺轻舟,我的力气还可以的。”
贺轻舟看她一眼,只是问:“你宿舍在哪?”
那壶热水最后还是他帮忙拿过去的。
也没进去,在门口给她。
“你小心点,水很烫。”
他眉间带忧虑,仿佛她是个手脚不便利的老年人。
生怕她摔了还是烫了。
江苑笑着点头:“谢谢。”
他不说话,就看着她。
看着她进了宿舍,恰好有人从里面出来,撞见贺轻舟那个望妻石般的眼神。
江苑不算是太过热情的人,她待人不会明显冷漠,虽然天性亲近不了,但最基本的礼貌与教养还是有的。
不过对方如果不主动,她也很少主动。
性格如此。
床铺好了,她将热水放的稍微凉了些,然后吞服药物。
今天是第一天,舟车劳顿的,都累得很,便早早的躺下了。
山里到底不比城市,入夜便黑漆漆的一片。
偶尔几粒星子投落淡淡星光,却也起不到太明显的照明作用。
冬日里也有虫鸣叫声,虽不如夏夜那般叨扰,也没法忽略。
江苑翻了个身,最后拿出耳塞待上,才稍微缓解了些。
第一个晚上,睡得并不好。
不止是她,大家好像都一样。
赵婷婷按着腰,嚷着床板太硬,她感觉自己在地上睡了一晚上。
其他几个也纷纷附和:“而且还吵,我昨天两点多才睡着。”
江苑安静的把床铺好,然后洗漱。
山里交通不便利,再加上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修建房屋,还得考虑山体的原因。
所以住户都分布的散。
有些上了年纪老人家腿脚不便利,有个小病小痛的,也没法跋山涉水的来村里的卫生所。
他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上门做个简单的健康排查。
因为东西多,所以最基本都是两人一组。
想和江苑一组的人很多,最后贺轻舟以脸皮过厚胜出了。
他也懒得与那些想和江苑一组的人商量,动作自然的替她拎起药箱。
眼神挺淡的,看向那群人,眼中分明带了不屑与敌意。
连遮掩都嫌麻烦。
过去的路上,不太好走,贺轻舟在前面替她把那些容易划伤人的枯枝清理了。
江苑说:“你对人礼貌一些。”
他随手扔了手中枯枝,点头:“嗯。”
倒罕见的听话。
江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略微迟疑:“我身上的衣服挺厚的,刮不伤我。”
他回头看一眼她,却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一起走了很长一段路,彼此都安静着。
他突然问她:“冷吗?”
她摇头:“不冷。”
他又问:“那饿吗?”
还是摇头。
他眼神黯淡几分,睫毛垂下,挡住大半的情绪。
江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在专业方面帮不到她的忙,连照顾她这件事都显得多此一举。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阳光的一个人,情绪变得这么敏感。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情绪下降。
江苑大约不明白,也只有在她这儿,他才会变得敏感。
她说:“好像有点饿了。”
贺轻舟仿佛在瞬间便来了精神,他把肩上的背包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和两个还带热意的水煮蛋。
江苑问他哪来的。
他说他没吃,特地留着。
吃饭都是统一一起的,一碗白粥就点咸菜,两个鸡蛋,和一盒牛奶。
白粥大约是不好带,所以就没带上。
江苑眉头轻拧:“你不吃饭怎么行,待会还要爬那么久的山路,而且你还背着这么重的东西。”
他风轻云淡一句:“没事,我体力好。”
极轻的一声叹息,江苑也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目的地,这儿一共住着四户人家,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在家的都是些老人家和小孩。
门前的石桌上趴着个正写作业的小孩,衣服脏脏的,看到人来了,眼神有羞意。
扔了笔,便躲进屋里去了。
爷爷奶奶们知晓今天会有城里的医生来给他们看病,早就备好了茶,瞧见自家小孙女这样,笑着和江苑说:“小丫头怕生。”
江苑笑了笑:“挺可爱的。”
贺轻舟把东西放下,
然后被江苑拉着坐下。
她问他:“喝茶吗?”
他摇头。
江苑知晓他是不习惯,他何时来过这种贫瘠的地方。
更别说这些下雨还会漏水的房子了。
“我老家,其实和这里差不多。”她喝了口茶,茶叶涩口,应该是自家茶地里种的。
听到她的话,贺轻舟微抬了眸。
她放下茶杯,冲他笑笑:“其实世界上还有很多穷到吃不起饭的人。”
“没有嫌弃。”他抿了下唇,软趴趴的靠在她肩上,“饿了。”
江苑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却在听到他这句近乎撒娇的话以后,轻笑出声。
奶奶拿了点自家做的糕点出来,结实,扛饿,但就是干巴。
得配着茶才不容易噎着。
江苑让贺轻舟自己先吃着,她去给老人家做个检查。
除了那些基础病以外,其他的都没什么太坏的毛病。
不过有个爷爷因为感冒而咳嗽了一些日子。
江苑给他开了点治感冒的药,打算等明天去配点药水过来,再给他输液。
贺轻舟掀开帘子进去,门沿做的不高,他得低着头。
“怎么样?”
江苑把听诊器从脖子上取下来:“结束了。”
“这么快。”
她笑着点头,又看着那些爷爷奶奶:“因为都很健康,身体好得很。”
老人家们一听这话,都开心的笑了。
“我就说我这身体,再活十年都行。”
江苑笑说:“十年少了,三十年才行。”
奶奶笑的合不拢嘴:“哎哟,还是城里来的医生厉害,不光长的好看,这医术啊,也好。”
他们非要留江苑和贺轻舟在家吃饭。
“奶奶今天烙了饼子,好吃的很。”
江苑原本是想着拒绝的,奶奶却说:“你们大老远跑来给我们看病,我们感激你们,但也没有拿得出手礼物,这顿饭啊,就当是奶奶的答谢了。”
听到她这么说,江苑也不好再推辞,最后还是点头:“谢谢奶奶。”
江苑从里面出来,看到贺轻舟正拿着笔,坐在椅子上。
周围那些小孩排着队,人手一本自己的作业。
贺轻舟眉头皱着,改一个眉头就皱的更深一点。
他问旁边那个小孩:“八加七等于几?”
小孩抿了抿唇,手指扒拉半天:“六。”
“再算一遍。”
他改口:“八。”
“再算。”
“十。”
江苑在旁边看了会,然后端了壶茶过去:“贺老师,渴了吗?”
看到江苑的那一刻,他眉间的阴郁都散了。
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一口就喝完了。
看来是真渴了。
也是,说了这么久,不渴才怪。
“贺老师教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他说,“八加七,猜了半个小时终于把正确答案猜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软乎乎的贺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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