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是一个意外的消息,却也在情理之中。
白鹤染说:“白浩宸外出游学就是陪着三皇子一起去的,二人常年在外,关系自然匪浅。眼下落了难,那罪却并不至死,府尹衙门也不可能一直把人关着不放。”
君慕凛却是冷哼了一声,“老三那个人无利不起早,早不救晚不救偏偏这个时候救,摆明了是想卖郭家一个人情。”他告诉白鹤染,“郭家那个废掉的小将军,是郭家唯一的嫡子,下面到是还有几个庶出的,但却一个比一个不成器,一个比一个扶不起。郭旗不中用了,郭家必须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年轻一辈来继承郭老将军的衣钵。既然郭家本家没人,就只能找旁枝,再不济就是找亲眷,君老三怕是打的就是白浩宸的主意。”
他拍拍她的肩,半俯了身同她说:“原本因为你受伤推迟了几日的宫宴,怕是还要再往后拖拖。有罗夜国送岁贡的使臣入了东秦,正在赶往上都城的路上。算算日子,跟原本定好的宫宴日期差不了几天,总不好接二连三地开宫宴,所以父皇和母后便决定将两场宫宴并至一起。只是又觉得汤州府这场宫宴拖得太久,特别对不住你,所以母后让我抽空跟你问问,看你喜欢什么,他们提前有个赏,脸面上好看一些。”
白鹤染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还是那句话,赐婚的圣旨再下一次就行了,其它的我别无所求。”
他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只道:“让落修送你回去,白浩宸的事情,我来处理。”
她没有拒绝,由着落修将她送回白府。
回府时,迎春在家,默语和李嬷嬷还没回来。迎春同她说:“老夫人差人问了好几次小姐有没有回来,小姐还是先往锦荣院儿去一趟吧!”
白鹤染点点头,带着迎春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李嬷嬷那边的事早已经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她见白鹤染回来,也不问李柱那边的事,也不问彭家,更不问为何白鹤染要去给李嬷嬷的侄子主婚。她只是告诉她的孙女:“外头的事跟宅子里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以强凌弱是人的本性,好言相劝是没用的,这种时候就是要舍得下手去打。可惜,在这宅子里,祖母没本事,打不动那些欺到咱们头上来的人。好在你现在打得起了,祖母很欣慰。”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流泪,也不说为什么流,白鹤染也不问,只是默默地听着祖母说话,从权势压人,说到姐妹兄弟,再说到爹娘子女,最后却跟她问了一个问题:“阿染,如果有一天祖母跟你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你会答应祖母吗?”
白鹤染的心沉了又沉,许久都没有应话。迎春也紧张起来,因为她明白,关于大少爷当年被溺亡的事,老夫人知道,终究还是没能瞒得住自己的孙女。所以这个所谓的无理要求,十有八九是跟那件事有关。
“回去歇着吧!”老夫人长叹一声,没有再等白鹤染回答。“是祖母不该问,你就当没听到那个话,忘了吧!”老太太一苦涩地扯了扯白鹤染的手,然后松开,“回吧,我也歇歇。”
白鹤染从锦荣院儿走了,自始至终没有就那个问题给出明确的答案。
迎春忐忑地问道:“小姐,老夫人说的那个无理要求,是不是想求您留老爷一条命?”说完还不确定地摇了头,“可是当初老夫人自己不是也说过,要将老爷……”
“那不过是气话,听不得。”她沉着脸,脚步很快,“一个母亲,在气头上可以说要把孩子打死,可真到了要她下手的时候,肯定会心软。从前她不知那件事情我已知晓,如今见瞒不住了,自然要担心儿子的安危。毕竟别的事情我或许不至于下死手,但溺死了我的同胞哥哥,这笔帐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同他算的。”
迎春没再问下去,她知道,二小姐是不可能答应老夫人的。但老夫人同样对二小姐有那么多年的维护之恩,也有当年刚出生时的救命之恩,又不好当面直言回绝,这件事情也就只能这样僵着。说到底,一切都还得看老爷的造化,如若还是这么作死下去,谁都救不了他。
默语快天黑才回来,李嬷嬷请了几天假在国医馆陪侄子。因为李柱伤的是头,所以夏阳秋主张不要让人太快就醒过来,否则孙小螺的死很容易对其造成二次伤害,再打击一次,病情会更加棘手。
这一夜多梦,睡得一点都不好。梦里前后两世交替而来,两位父亲的丑恶嘴脸轮番出现,再一次将她心头的怒火烧至了极点。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脸正趴在自己眼前,眼睛忽闪忽闪的,呲牙咧嘴,像极了前世白家亲眷的熊孩子扮鬼吓她时的模样。
她一时没分清楚是现实还是在梦里,下意识就一拳挥了过去,直打在那孩子的面门上。
被打的人“啊”地一声倒飞出去,坐到了地上捂脸痛哭,一边哭一边骂:“白鹤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你见谁打谁啊?呜……疼死我了,我是不是毁容了?什么破姐姐,你赔我脸!”
她瞬间反应过来,糟了,打错人了。
赶紧起身下地,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奔到被打的人跟前,急声问道:“蓁蓁,你有没有事?别捂着,快把手拿下来给我看看,伤着没有?”
“废话!能不伤着吗?”白蓁蓁都要气死了,大清早就挨顿打,这叫什么事儿啊?
“伤着哪儿了你让我看看啊!”白鹤染也无奈了,“我好好的睡觉,你凑那么近干什么?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白蓁蓁把捂脸的手放下来,脑门子明显青了一块,“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刺杀你的吧?我滴个天,哪有长我这么好看的刺客?”
白鹤染翻翻白眼,再往她伤处看看,虽然青了一块,好在没有大碍,养几天就能恢复了。
只是她也没法说自己以为的是什么,与刺客无关,她只是想起前世很小的时候,姑姑家的表妹就曾趁她睡着了扮鬼吓她,还将一碗肥皂水倒进了她的嘴里。
将醒的时候刚好梦到那件事,便将白蓁蓁悄悄进来的脚步与梦里的表妹混为一谈,这才失手错伤了人。
好在心里想着是小孩子,出手不算重,否则这一拳头下去,白蓁蓁这张脸怕是真毁了。
“起来吧!回头弄些药膏给你擦,几天就能消下去。”她无奈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我要真将你当刺客,你这条命都得没了。再给我看看,疼不疼?”
“能不疼吗?”白蓁蓁哭丧着脸,像个小怨妇似的看着她姐姐,“你的手劲儿怎么那么大啊?这幸亏是打在脑门儿上,要是打在鼻梁上,我这张脸可就真玩蛋了。”
她赶紧哄孩子:“乖,姐姐错了,姐姐不知道是你,姐下回注意,一定看清楚了再打,行吗?”
“没下回了,下回我再也不来跟你玩儿了。”白蓁蓁很生气,“我起了个大早,好心好意来跟你分享好消息,谁知道你不但赖床赖到这么晚才醒,还动手打人,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她气呼呼地坐到桌前,伸手去鼓捣桌上放着的一匣子首饰。
白鹤染赶紧说好话:“你相中哪个了随便拿,我平日里很少戴这些,基本都是新的。”
“切。”白蓁蓁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破玩意我屋里有的是,谁稀罕你这些啊!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昨儿彭家不是惹你不痛快了嘛,这个仇大舅舅给你报了。红家已经下令掐断彭家所有的生意源头,同时不惜一切代价收购彭家所有赚钱的产业。另外,借银子给彭家的钱庄,还有那些赊了货给彭家的货商都会听红家的号令,一起向彭家要钱。相信不出十日,京都彭家就要不复存在了。”
她盯着白鹤染,眼睛里闪着琢磨的光,“姐,我都在怀疑大舅舅是不是在巴结你。只是听说你在折腾彭家就巴巴地做了这么多事,除了巴结、除了在向你示好,我得不出其它结论。”
白蓁蓁揉着被打肿的脑门儿,她能看出来红家是在巴结她二姐,可她到底年纪小,到底也才十二岁,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红家这样做究竟出于什么原因。
在她看来,两家既是亲戚,她跟姨娘红飘飘又是站在白鹤染这一头的,那就算是自己人,红家待白鹤染不薄,应该不至于刻意去巴结。
但红家就是做了,这让她十分困扰。
白鹤染很快就为她解了这个困扰,没说实话,却也用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她告诉白蓁蓁:“的确是在巴结我,因为红姨娘跟白兴言闹翻了,红家在生意上以后肯定是指望不了文国公府帮忙出力,所以他们希望通过我来打通十殿下那一层关系。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白蓁蓁立即点头,“懂了。比起姐夫来,咱们那个爹狗屁不是。”
她笑了,“不管是不是巴结,这个情我都是领的,还有上次说的药品生意那份人情,我都记着红家的恩。正好今日无事,你便陪着我一起往红家走一趟,我回京这么久,也该上门去问候问候了。”她一边说一边吩咐刚进来的迎春,“我跟四小姐一会儿要往红府去,你去准备些礼物,老老少少的可得周全些。”
迎春点头,“礼物好办,奴婢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备好。到是眼下有一件急事二小姐得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