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你究竟想说什么?”李贤妃弄不懂白鹤染的意图,可又莫名地紧张。
巧的是,白鹤染其实也想不清楚自己真正意图,她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然后被这种感觉驱使着不停地去刺激李贤妃。
她好奇李贤妃虐待亲子的原因,却又明白这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于是她摆摆手,没有再把这件事情追问下去。她只是告诉李贤妃:“我没有对你的儿子做什么,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放心,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若五殿下还活着,自然就会回来。”
李贤妃有点儿懵,“什么意思?难不成四十九天之后他会死?”
白鹤染挑眉,“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白鹤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呢?他都敢设下埋伏杀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反击?自己手艺不行,就别怪别人学艺太精,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当然,也是给贤妃娘娘您一个教训。又或者,您告诉我他害我的真正原因,我听听值不值得我提前几天将他放出来?”
李贤妃很想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说。李家的把柄被郭家捏在手里,她若不能为郭家除掉白鹤染这个眼中钉,就没资格跟郭家谈条件。那是灭九族的大罪,她自己也参与其中,所以她没得选择,只能让儿子以身犯险。
李家也不是没想过自己除掉白鹤染,可他们实在是没有能力,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甚至那几次暗杀白鹤染连感觉都没感觉到,这让李家人实在挫败。
白鹤染要是那么轻易就能被除掉的,也不至于让郭家恨之入骨了。
五皇子出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白鹤染再不除,郭家就不会再替李家隐瞒了。不只郭家不会再替李家隐瞒,一向跟郭家同仇敌忾的叶家也会出手,德福宫那位也不会放过她。
可是保住李家,她的儿子就快要死了,虽然在这个儿子小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动过要将其杀死的念头,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还生得越来越像她,她便再也下不去手了。
究竟是保母族还是保儿子?李贤妃也不知道自己思虑了多久,再抬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鹤染早就走了。那个老嬷嬷进了屋,指挥着两个太监将屏风后头的人抬了出去,还小心嘱咐他们一定要谨慎,不能让人看见。
可越是这样说就越是惹人疑惑,毕竟怡合宫的下人也不可能全部都是李贤妃的心腹,事实上心腹现在已经都睡着了,正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里。
但院子里的倒也就倒了,总不能再留个大活人在贤妃娘娘屋里打鼾。
两个小太监抬人时心里也在犯嘀咕,贤妃娘娘房门紧闭,嬷嬷和大宫女都守在外头不让进,这会儿又抬出个睡着了的壮年男子。看这样子不是太监,是侍卫,他们在屋里干什么了?
李贤妃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充当杀手的侍卫,竟叫宫院里的下人生出了那样的误会。
当然,她也没心思想那些事情,她现在脑子又开始混乱了,但混乱中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清晰,清晰到她开始怀疑文国公府的动机。
文国公府一直以来给外界的印象就是国公爷不喜欢发妻生的嫡女,也就是白鹤染,不但在府中一直苛待着,让这个嫡女过得连个奴才都不如,甚至头些年还把人给送到外地去养着,可见白鹤染是有多么的不招待见。
根据这样的传闻,她自然没把白鹤染太当回事,甚至当有人告诉她白鹤染是神医,不但能医百病,还能解了痨症,更是因此被皇上封为了天赐公主时。李贤妃依然认为那肯定是十皇子给未婚妻脸上贴金,保不齐治病的人其实就是国医夏阳秋,只不过将功劳算在白鹤染身上罢了。反正夏阳秋跟十皇子的关系好,这是人人皆知的。
李贤妃到底这些年是浑浑噩噩过来的,虽然白鹤染明确地告诉了她她根本没病,但在她的那种强烈的心理暗示之下,身体已经形成了一种“我有病”的反应,脑子也不大够用。
关于白鹤染到底有几分真本事,她只想到了表面浅浅一层,就认为那丫头根本就是草包一个。李家连个草包都除不掉,根本就是草包都不如。
她也没想到自己儿子亲自出手,居然也没能将白鹤染拿下,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这样的一个白鹤染,能是文国公府多年苛待的结果?
李贤妃这会儿脑子到是清楚了,她回想去刚刚白鹤染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那根本就不是个什么都没学过的野丫头,而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更甚至,那根本就是一个悉心培养出来的厉害角色,甚至厉害到一旦长到快及笄的年岁,直接就拿下了东秦最得宠、也是权势最大的一位皇子,成为了他的未婚妻。
李贤妃往榻里面缩了缩,将那个布娃娃紧紧地抱在怀里,不住地呢喃着:“被骗了,所有人都被骗了。所有人都以为文国公亲叶家,靠郭家,抛发妻,疏嫡女。可实际上,他竟是偷偷的将他与发妻生的嫡女培养得如此出类拔萃,一个转身的工夫就将最得势的皇子收入囊中。原来所谓的叶家和郭家不过是他的跳板,他真正要亲近的,是老十。”
李贤妃一边说一边打着哆嗦,“文国公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本宫都看不懂了。”
这些话如果要让白鹤染听到,一定会笑掉大牙,也一定会收回自己之前说李贤妃根本没有病的话。身体上是没有病,但心理上绝对有病,不然哪个正常人能把白兴言想得那么睿智?
但凡白兴言要是有那个脑子,他都不会落得如今下场,都不会在府里头混得没有一点威望,也不会在叶郭两家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完全没有半点侯爵爷的气势。
这一日的晚膳,天和帝是跟陈皇后一起用的。虽然老皇帝只要没事儿就会跟皇后一起用膳,虽然像今日这样先大吵一架,然后又瞬间和好的戏码也是经常上演,可是今日的晚膳到底还是跟以往有些不同。
陈皇后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到碗里,往嘴时送了几次都没送进去,最后干脆把碗搁到桌上,开口问天和帝:“老五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眼下阿染都已经出宫了,你可是又错失了一个替儿子求情的好机会。别瞅本宫,更别指望本宫在这件事情上帮你,本宫早就说过,阿染救了灵犀的命,还保了灵犀一世安康,她就是本宫的亲生女儿,本宫这一生会像待灵犀一样待她。你的儿子要杀本宫的女儿,本宫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天和帝苦着一张脸不住地摆手,“放心放心,朕不会指望你去说好话,朕也不好意思开口去求阿染。虽说只是干闺女,可到底还是凛儿相中的媳妇儿呢,情份还是有的。何况……唉!”老皇帝一跺脚,“老五一向自视甚高,结果栽给了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朕都没脸替他求情。再说,怎么求啊,他到底为了什么去害阿染?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本宫看不像。”陈皇后说,“真吃饱了撑着了,人就该躺着动不了,哪还有精神头儿出去瞎折腾?本宫可是听说他回来之后直奔怡合宫,待了没多一会儿又匆匆走了,随后才传回被阿染困在南郊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他是在为贤妃做事?”
“他不是一向都在为贤妃做事么?”陈皇后白了老皇帝一眼,“或者说是在为李家做事。对于这些皇子来说,父族都是一样的,唯有母族不同,所以人人都在争取自己母族的支持。既然没有母族的,也拼命的想得到外戚的支持。总之,无论如何都比自己一个人拼搏要好。”
“哼!一派胡言!”老皇帝不高兴了,但说完又赶紧解释,“朕是说他们,不是说你。老五可能是从小被他母妃打糊涂了,脑子不好使才要去害阿染。他也不想想,这是没害成,这万一要是害成了,他活不活得了?做事只顾头不顾腚,朕怎么就生了这种白痴儿子来?”
“那就要问问皇上自己了。”陈皇后冷哼道,“怎么生的自己心里没数么?不过依着本宫看,老五兴许还真就不是白痴。这事儿做得漏洞百出,那么多人都知道天赐公主是跟着五皇子一起去逛的庙会,且一出事五皇子就先跑没影儿了,留下天赐公主一人面对敌袭。关键是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敌袭是冲着天赐公主的,这事儿他就是扒层皮都撇不清干系。你说老五一天到晚跟个狐狸似的,可滑得很,你觉得他若真想杀人,会把漏洞留得这样明显?”
天和帝斜眼看着陈皇后,半晌,嘿嘿笑了起来,“朕就知道,知我者,皇后也!朕也知道,朕那五儿子不会笨到那种程度。这事儿他若真想做,手脚必然干净利落,绝不会是如今这番模样。何况他心里也有数,开罪了一个染丫头,可就等于同时开罪了老九老十甚至老四,不管是为了什么,这笔买卖都太不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