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继续搓着衣服,转头笑呵呵的看着眼珠子溜溜转的程建军:“说完了?”
程建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王言是这样的反应,尬笑着辩解:“王爷,我就是突然才想起来这么个事儿,七五年我跟韩春明才回城的时候,他就跟苏萌走的很近,只是那时候您每天上班,没见着罢了。现在跟您说,就是不想看您老一直被蒙在鼓里。韩春明就是个小人,这些年跟您老沾了多少便宜啊?我跟您说,我都看不下去了。这不是就想到了这么个事儿,让您老看看韩春明这个小人的真面目。”
这一番话说的是义愤填膺,他自己都信了。
“是不是我雷声大,雨点小,让你觉着好糊弄啊?”说话间,王言直接一个嘴巴子甩到他的脸上,而后跟着一脚给这小子踹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滚!”
在受到攻击的时候,人们第一感觉往往不是疼痛,只是酥麻火辣辣。程建军摸着自己的脸,揉着肚子,又搓着脑袋,又揉着肩膀,一时竟不知到底怎么样是好。
他此刻很懵,无所适从。他没想到都这么大岁数了,有着那么高身份地位的王言,竟还会如同流氓一般动手,这实在是有失体面。按他想的,王言那么大的人物,大科学家,代表,是大名人,就不该跟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计较,尽管确实他没安好心,大抵跟令人厌烦的‘还是个孩子’一个意思。二人悬殊的地位,确实如同大人欺负小孩,还是最直接的动手打人。
直到脸上的火辣辣中,开始有疼痛传递到脑海,肚子中的翻江倒海般的绞痛跟着上了头,疼的他一口气顶在胸口,喊疼都喊不出来,躺在那里左右翻滚缓解着疼痛。当然了,就算是能喊,他也会憋着的,这要是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他这么好面子小心眼的人,还不如死了呢。
“怎么了?什么动静啊?”房子里传来苏萌的问话。
甩耳光加上程建军倒地的声音都不小,此刻程建军又疼的打滚,里面的苏萌当然听到了。
王言笑呵呵的看着程建军,回应着苏萌的话:“没事儿,院门没关,跑进来一条狗,我给吓跑了。”
程建军呲牙咧嘴费劲的躬着身,抱着肚子站起来,不去看王言的眼睛,抽着冷气说道:“王爷,是我多嘴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王言笑了笑,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没再搭理他,继续搓洗着衣服。
被如此无视,程建军也不敢再多说屁话,慢吞吞的挪腾着回了后院……
程建军的什么主意,王言一清二楚。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韩春明货被扣的时候过来找他,就是过来恶心他的。扯出了之前韩春明跟苏萌的事,只要他听进去了,那么他就会对韩春明有意见,同时也跟苏萌有隔阂。从而在韩春明求着帮忙把货弄出来的时候,不予帮助,程建军便可以借此得到功劳,又能整一手韩春明,又破坏了王言的家庭和睦。一举好几得,挺好的事儿。
不过程建军没想到的,或许也就是他会二话不说就直接扇嘴巴子大脚踹,一点儿不顾自己的身份。
这就是程建军考虑不周了,他以为王言自持身份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他忽视了王言的身份即便真的对他怎么样,也不会怎么样,这才是最关键的……
他这边刚洗好了衣服,正在往用电线绑在两面墙的钉子上的晾衣线上挂衣服,老韩家也散了伙。
韩春明的俩哥俩姐,再带着媳妇、老公,俱是面色不虞的走出来,强笑着跟王言打招呼,而后便推着自行车离去。
苦笑着的韩春明跟着蔡晓丽一起出去送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很显然是夫妻俩交心呢。王言这时候已经把孩子送到后院,顺便看了看老丈杆子的情况回屋了,倒是没看到俩人什么表情。不过从当先传来的鞋跟触地的哒哒声中透露出来的欢快,以及紧接着的有些萎靡的拖沓脚步,能够明显的听出,蔡晓丽是胜利者。
其实有蔡晓丽这么个媳妇在,对韩春明是非常好的。就像原剧那样,这帮哥哥姐姐们谋了饭店,韩春明屁都没放一个。现在有了蔡晓丽,这种占便宜的事儿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至于什么安排工作,那更是想都别想。
不过俗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帐,有能力帮助一下当然是情理之中的,但是将这种帮助当什么理所当然,由此成了贪得无厌,那就不对了。
但是家庭伦理关系,又永远都是一笔烂账,没办法真算个清楚明白。韩春明作为家里最小的,在他娶媳妇之前,包括才取媳妇那一段时间,因为他要收东西钱总不够花,那也是没少跟这些哥哥姐姐借钱。小时候也算是照顾,吃喝都紧着他,这都是不假的。
估计等以后韩春明的生意做的更大,大抵也还是如同原本那般,每个月给这些哥哥姐姐补一些钱生活。这在他的一干哥哥姐姐眼中,当然是不对的,毕竟他那么有钱,只给了他们那么一点儿,那不事打发叫化子呢么,但他们还是会拿。而且还是一边拿着钱,一边跟人念叨,韩春明不是东西,有钱了就不认他们这些哥哥姐姐许多年的照顾、关爱……
而在之前王言去后院的时候,听到程建军家里也不消停。挨了揍的程建军已经肿了脸,身上也都是土,脏兮兮的,面对家人的询问,只说走路没看道,以一个新奇的姿势摔了一把。但是这种说辞如何骗他媳妇,骗他爹妈呢。就算是他已经拍过身上的尘土,但是衣服上的大脚印子因为沾了泥,根本拍不掉,还是能看清的。再说他们又不瞎、不傻,脸上那么大一个巴掌印,如何看不清呢。
程建军当然不可能说是被王言打的,就嘴硬说是摔的,然后就躺在床上缓解着疼痛,咬牙切齿,暗戳戳的研究怎么把今天的耻辱更大还给王言……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人愿。
不论人的本性如何,性善也好,性恶也罢,经历多了以后,总也会忍不住的起些贪念。在远古的未开化的时代,有的人弄了一把锋利的石斧,那么必然就会有羡慕的人。而随着技术的发展,人们从洞里住到平原,住上了房子,那么必然就会有人的房子大、规整,也会有人能穿兽皮,而有人只能穿树叶……
尽管总体上生活水平是在提高的,但是在相同的一片土地上,总是有过的好的人,总是有过的差的人,总会有人地多,总有人地少,总有人鲜衣怒马,有人饭都吃不上。
那么地少的人,饭都吃不上的人,就会羡慕地多的、鲜衣怒马的人,这是没错的,没有人不想过的更好。但是羡慕的多了,有人还是埋头苦干,有人却生了贪念,开始走些捷径。
如果想走捷径的人刚好有些权力,那就是更轻松不过的一件事。因为凡是权力,就涉及到人员的管理、资源的分配。纵然只是芝麻大的一个穷乡僻壤的村支书,也掌握着村里的土地分配,继承公证,以及国家的各种补助、补贴,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环节,他只要伸伸手,就能得到利益。
程建军作为一个工商稽查科的科员,加之他本身就嘴好,会钻营,那么在他掌握着一定公权力的基础上,团结同事,伺候好领导,也是可以发财的。
正如原剧演的那般,一直忍着没有离婚的程建军的媳妇确实等到了春天,大学生不白当。
在程建军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就直接感受到了财富的召唤。每天那么多的货物往来,那么多的公司、私人,他抓谁,谁就损失,他放谁,谁就赚钱,那么他当然也就赚了钱。
所以反映到生活上,程家的生活水准也是不错的,至少跟韩家一样,天天都吃肉。而且程建军老丈人家那边,也得了些帮助,他的口碑挺好。别人只要提起他来,那就是夸,说上大学的就是有前途,说程建军就是有出息等等。
这样做的人有很多,程建军一开始小心谨慎,但随着这样的事儿干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不再当回事儿,渐渐成了理所当然,有了一种心里优越。
但他的优越,现在要没了。
请了两天假,待缓和了脸上的肿胀,他才去上班,正喝着茶水,就有纪检的人过来找他了解情况。言说接到举报,请他配合调查。
面对检查,除非证据甩脸上实在狡辩不了,否则没人会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这是人民警察在工作中遇到的最大困难,不管是民事纠纷,还是刑事案件,当事人永远都是各执一词,各说各话。
其实没有人真的四六不懂,就算不懂法,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也总该知道什么事是不能做的。撒泼打滚的人之所以如此,不是不懂,不是不知道不对,是这样对他们有利。所以没有理的,犯了事儿的人,其实什么都清楚明白,但就是要辩解。总是心存侥幸,总是想要那个‘万一呢’……
程建军也不例外,打死不承认自己做的事。但是很显然,纪检的人准备充分,他们拿出了举报人的证词、证据,同时又找了他媳妇过来配合调查。
他的媳妇就是个普通的知识女青年,又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知识忘了,女青年也成了家庭妇女。这本就是亏心事,在板着脸的公务人员面前,如何都做不到程建军那样的死不承认,只几句话的功夫,就把知道的全说了。
理所当然的,程建军被抓了,关起来等候起诉判决,禁止探望……
“王爷,不是您老给弄进去的吧?”韩春明疑惑的看着边上淡淡喝酒的王言:“那两天我可是看着了,那脸都被打肿了。”
茶飘香楼上的一个包间中,王言、老关头、破烂侯、马都、韩春明、涛子六人,又在聚会闲谈。自从这饭店开张,众人就不跟老关头家里吃了,又得辛苦做饭,又得收拾厨余,不如这里省事儿安心。另外韩春明也没停下,又赚够了钱,打算在王府井那边再开个店,最近正在物色店面,直接买楼。
因为王府井离他们住的地方更近些,所以准备叫聚朋友,就老关头行走江湖的绰号。说是等到那家店开起来,就跟那边喝。从这绰号也能看出来,老关头年轻时候正经的提笼架鸟的选手。毕竟那会儿没有提笼架鸟的爱好,跟那些朋友也聚不上……
不等王言说话,破烂侯先一声冷哼:“那小子我看过两次,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现在以权谋私被抓起来了,就是该的。你管是不是王言给弄进去的,这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他们抓起来才好呢。”
老关头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对,你管他干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要真是王言弄进去的,你还想让他再给那孙子救出来是怎么着?”
马都接话道:“当时你结婚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在那跟你们同学好顿嘚瑟,说什么不比你差,你那货肯定就是叫他扣的。”
涛子也磕磕巴巴的说:“这孙子太坏了,就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我都知道,就是感觉挺可惜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就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不过倒是也挺好,他这边刚进去没多久,杨华剑就告诉我货都弄出来了。”
韩春明当然知道程建军就不招人待见,他摇了摇头,接着问道:“王爷,到底是不是您老干的?我想来想去,也就是那天晚上程建军不知道怎么捋着您老的虎须,当场挨了一顿揍,回头您老又跟人打了招呼,这才把这小子给办了。要不然他都干一年了,不应该这么巧合就出事儿。”
这当然是王言干的,程建军要金身无漏,那他也就只能用最直接的手段。但程建军并不是这样,那自然要利用。虽然这会儿因为要发展,因为缺人才,从而牺牲了一些,但那不代表不干活,不办事儿。程建军又没有多高的位置,没有多大的背景,而且又没有走工商内部的举报程序,直接到了纪检那里,肯定要处理的,还得当个典型,成为廉政建设的反面教材。
至于被扣的货,这还真不是他帮忙。不过按照正常逻辑来看,肯定还是有些关系的。毕竟程建军最近就扣了这一批货,然后人就进去了,另外也有杨华剑那边使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货放了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现在问是不是他把程建军弄进去的,那肯定不是……
“这小子跟我嘚瑟,确实是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又踹了一脚,还真不是我弄他。估计是他贪得无厌,把别人逼急了,就是该的。来之前他爹还求我办事儿呢,让我想想办法把他捞出来。真看的起我,滥用职权、以权谋私,他爹本身还是个科长呢,就是再着急,也不能不明白这事儿的严重性啊,那是我能办的?行了行了,不说他了,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王言摆了摆手,看向了一边的马都:“小马,你那婚事准备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话,别藏着掖着的。”
“嗨,您几位都是有经验的,结婚哪有那么多说道啊。定了摆酒的地方,到时候喝酒就行。票虽然没废,但是东西也好买了,啥都不缺。您老放心,要是有事儿肯定找您老。”
老关头哎了一声,看着王言:“小子,九门提督爷爷的事儿你跟他招呼了吗?”
马都疑惑道:“什么事儿啊?”
“等你结婚那天,让你弄个大屁股吉普接他过来。”王言摇头一笑:“说是不愿意做我那仨轱辘的一脚踹,怕半道颠儿过去。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过来的。”
“嘿……”坐在斗里被王言驮过过来的老关头不高兴的说道:“你小子拿九门提督爷爷打镲是吧?”
马都哈哈笑:“提督爷,您老放心,保证大屁股吉普接您老,还有侯爷。”
“吆,我也有份呐,我还寻思跟胭脂胡同腿儿过去呢。”破烂侯笑呵呵的举起杯:“那这得喝一个,我一收破烂的有一天能坐上大屁股吉普,还是跟提督爷一个车,那可真是荣幸。来来来,小马,喝一口,干了。”
“那就一起吧。”老关头举起酒杯,对破烂侯说:“你小子也是,现在都是好时候了,前一阵子我去潘家园、琉璃厂这俩地方遛弯儿,可是看着不少人都在那边练摊呢,仔细着点儿能瞧见不少好东西。你这小子整天背着个破麻袋,也收不到多少东西了。”
“提督爷说的是,我也看见了。打算今年收个尾,明年就彻底不干了。您老都瞧见了不少好东西,肯定买了吧?淘到什么宝贝了?让我们乐呵乐呵啊。”
“喝酒!”老关头笑呵呵的仰头喝了一盅,说起了买到的东西,话题也由此转到了已经聊了八年之久的历史文化上。
实在是历史太悠久,可以说的东西太多了。一开始聊的还是那些大人物,那些代表性的时期,后来渐渐的就往小了聊,那时候的古董是一方面,也顺带着说当时的政治、经济、军事等等,只要起个头,聊起来就没完,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