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明丽的女子扶着一个妇人站在不远处。那女子梳着高髻,鬓发如云,皮肤像是淡粉色的荷花一样,白里透红,五官更是精致出众。
村民们从没见过这么貌美的女子,心中惊叹,目光都落定在她身上。
而她则看向林子衿,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顾行简几步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道:“你怎么出来了?小心吹了风。”
夏初岚脸上微笑着,声音却有几分咬牙切齿:“我再不出来,相爷就要给我收个妹妹了。”
顾行简感觉到她的手拧了一下他的衣襟,不由笑了笑。这丫头可是藏着双利爪,挠人的时候也怪疼的。他的后背至今还有几道浅浅的痕迹,都是当初她吃痛时抓的。
林子衿看到顾行简与夏初岚之间亲昵的举动,便猜到这位是他的妻子了。果然十分年轻貌美,长得还有几分眼熟……这不是那天在面摊上的小厮么!她没认出思安,却将夏初岚一眼认了出来。
怪不得将她身上的布料说得头头是道,原来是宰相夫人,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他们这儿民风开放,乡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她只知道喜欢就要去争取,错过了才会后悔。因此大胆走到夏初岚的面前,行了礼说道:“想必您就是相爷的夫人了吧?我们见过的。我第一次见相爷就喜欢他,想跟在他身边。”
听这话的意思,两个人还不是第一次见面?夏初岚淡淡地看向顾行简,眼眸中刀光剑影的,顾行简只后悔没封住林子衿的嘴。这里的姑娘真是胆大,什么话都敢说,与都城里的千金闺秀大不一样。她们知道他娶妻以后,多少都收敛了些。
村民们都看着他们,前院一时之间变得很安静。夏初岚对林子衿笑道:“今日天气好,姑娘不如随我到后面的花园走一走吧?”
林子衿欣然应允。她不怕夏初岚,南方的女子柔柔弱弱的,看上去弱不禁风。只要能让她跟着顾行简,就算为奴为婢也没关系。男人又有几个不是喜新厌旧的?她会让他喜欢上自己的。
顾行简不太放心,抓着夏初岚的胳膊。夏初岚没理他,只侧头对王二家的说道:“你去张罗午饭吧,让思安陪着我就是了。”
王二家的刚才在屋子里陪夏初岚说话,说她的男人原来就是做香料的,后来进山伐木伤了腿脚,东家就不要了。那香树虽然漫山遍野都是,资源丰富,但因为树木十分高壮,砍下一棵很废力,也十分危险。
夏初岚告诉她,不久就会有官府的人来督办香料工坊,形成规模之后,就会有很多人一起进山砍树,危险会大大地降低,还可以聘她男人到工坊里做事,这样她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抛头露面了。
王二家的知道顾行简是大官,夏初岚这么说肯定就是真的,连忙谢过她。这一带的百姓也都知道那香树是好东西,可是一没有钱,二没有官府在背后支持,民间各种大大小小的作坊都是开了就关。这次由官府出面,如果真能形成规模,如其他地方的盐池矿山一样,那将为当地很多百姓解决生计问题。
之后她们就听到院里的喧哗声,便从屋子里出来了。
此刻,王二家的看了眼林子衿,相貌先不说,光是那周身的气质就输夫人十万八千里。就像一朵是国色天香的牡丹,一朵是路边的小雏菊,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岚岚,我……”顾行简开口,夏初岚抬手按了一下他的胸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来解决。顾行简,等我把她打发了,回去再找你算账!”然后就带着思安和林子衿走了。
顾行简抬手扶了扶额头,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想必由她打发林子衿是比他亲自出手来得好一点,他不想对一个小丫头太狠。
村长没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异常,以为夏初岚只是带着林子衿去问话,觉得这是应该的,便也没拦着,继续跟村民把从采石村带来的谢礼送给顾行简他们。
他们拿的都是地里种的,山里跑的。对于顾行简来说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但于他们可能是逢年过节才能拿出来的稀罕东西。顾行简看着他们真挚的目光,又不忍拂了他们的心意,便让崇明和六平都收下来了。
他本想去看看夏初岚,一个士兵从门外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顾行简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
驿站后面的花园并不大,苍郁的树木长在道旁,几丛蔷薇正在开,花团锦簇的,蝴蝶在其中流连。
夏初岚扶着思安在石凳上坐下,对林子衿说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相府规矩多,也不缺婢女,姑娘不用委屈自己。而且我嫁给相爷的时候就跟他说好了,我不会允他纳妾。姑娘趁早收了心吧。”
林子衿听了有几分不服气:“相爷位高权重,身边为何不能有更多的选择?夫人是正室夫人,但也没有阻拦相爷纳妾的道理。”
“你这个姑娘好大的胆子,怎么跟我们夫人说话的?”思安横眉说道,“你去都城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们相爷宠爱夫人?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且我们夫人嫁过来几个月就有了身孕,相爷疼她都来不及,哪有心思理你?”
林子衿想起那个冷淡的男人刚刚亲近夏初岚的样子,手指收了收紧,只是倔强地站着。
夏初岚淡淡地笑了下:“姑娘大概不知道,我嫁给相爷以前,他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可见他挑女人的目光有多苛刻,姑娘有几分把握能讨得他欢心?况且我与你年纪相当,又是正妻,自然压着你一头。你就算跟了相爷,相爷也是把你交给我管教。你难道愿意背井离乡,受我磋磨,关在相府里枯等年华逝去?”
林子衿怔了怔,她倒没想这些,只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伴在那人身侧。她是真的喜欢他呀。喜欢他的书卷气,喜欢他的言谈举止,还有他身上如那种成熟温润的感觉。
这个人真的很特别,没有故意摆那种大官的架子,却有种气质让你不得不注意到他。注意了之后,就很难把他从脑海中抹去。明明普安郡王的长相更好看更硬朗,却没有顾行简给人的印象深刻。
“凡事没有绝对……”林子衿咬着嘴唇说道。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村姑,可听说这个宰相夫人也不过是商户出身。
夏初岚见这个姑娘好像对顾行简动了几分真心。这样无惧无畏的模样,不扭捏不遮掩,虽然放在当下胆子是大了点,但也没那么讨厌。
倒不奇怪,她自己当初也是见了他几面就莫名地喜欢他了。他真的是很招惹姑娘喜欢的那种类型,放在后世也很吃香的。
夏初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快三个月了,但还没显怀。
“实话告诉你,别人我不知道,但在他这里,不会有意外。我跟他之间,别人是进不来的,你何必自讨没趣?”夏初岚抬头看向林子衿,“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所以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得到他。你还小,好好留在你的家乡和亲人身边,以后会遇到愿意一心一意待你的男人。现在你或许会怪我,但有朝一日你会明白,这些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完,她也不等林子衿说话,扶着思安走了,留她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沉思。
夏初岚也不知道为什么跟林子衿说这些话。大概是来这里的时间久了,她已经不知不觉融入了这个时空,很少再记起从前的事。但这个姑娘不由得让她想起当初只身离家,在异国求学的自己。还有忽然就明白,当初对那个人从未说出口的喜欢,不是不够勇敢,而是知道他不可能有所回应。
今天若不是林子衿一激,夏初岚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将顾行简看得这么重要,甚至不许任何人觊觎。两心相知,倾心相许,这才是最好的爱情。她现在已经如一个旁观者一样,去看待那些前尘往事。如果最初她曾在这个世界感到过彷徨和孤独,觉得自己只是一缕游魂,那她现在已经收获了很多,足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回到前面的院子里,那些村民还在跟六平和崇明说话,似乎在谈香料工坊的事情,但顾行简却不知去向了。
她有些累了,也懒得应付这些村民,先回到房中休息。思安去拧了干净的热帕子给她擦脸:“那个姑娘脸皮真厚。若姑娘说到这份上,她还想不通呢?”
“那她就是愚蠢了。相爷不会留下她的。”夏初岚边擦手边肯定地说道。
“那可不是?长的是有几分姿色,可跟姑娘比还差得远呢,相爷才不会看上她。不过就这一会儿工夫,相爷去哪里了?该不会是怕姑娘生气,特意避开了吧?”思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顾行简跟着士兵到了前堂,有个穿着青布短衫的小厮说道:“相爷,小的是奉二爷的命来给您送信的。”
顾行简伸手,那小厮把信递过去,他很快地拆开看了起来。
顾居敬在信中说,莫怀琮等人似乎有所动作,想将他抓起来。好在他提前得到姚七娘的提醒,暗中有所防备。他现在带着全家暂时离开都城出去避避风头,还说莫怀琮肯定有下一步的行动,要顾行简自己多加小心。
顾行简合上信,沉默不语。如今都城里的情况,他只能靠张咏传来的只言片语判断。之前他就觉得奇怪,皇上分明已经收到萧昱和吴璘的奏疏,可却没有召见赵玖,只是让萧昱护送康福郡主和赵琅回都城。仔细想想,倒有几分要把他和萧昱分开的意思。
萧昱是奉皇命来处理与金国交涉的事情。可他明明人就在这里,皇上为何要另外指派萧昱?
顾行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中间肯定有被他忽略掉的重要细节。如今他远在成州,对都城之事鞭长莫及,怕就怕他回去之前发生什么变故。他原本想等夏初岚到了三个月,胎稳了再出发,现在看来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吩咐下去,三日之后启程回都城。”顾行简握着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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