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研有些心虚的垂下脑袋,小声嘀咕着:“要是真的就好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偷偷摸摸说什么呢?”张娆质问着,估计今天不扒出真相是不会放过苏无研的。
“嗯,半路碰到莫先生了,他送我回来的!”苏无研把买给张娆的书啪的一声放到张娆桌子上,继续道:“我洗完澡复习去了,价格书后面有,算好了把钱放我桌子上。”
“嗷嗷嗷,苏无研……这么多,怎么可能写得完?还有,你别转移话题!”张娆抱着那一叠资料和试题卷欲哭无泪啊!
“加油,你能行的!”浴室里的苏无研鼓励道,心里面估计全是报复张娆乱说话的快感。
西城的寝室设计还算人性化,虽说是浴室厕所一体,但其中好歹还有一扇推拉门隔开,比起大多数学校淋浴和厕所一起用好多了。浴室配备了洗漱台和镜子,方便学生梳洗整理仪容仪表,厕所安的窗户是百叶窗和推拉玻璃窗的结合,既透气又不怕雨天进水。
此时苏无研正捧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省视个不停,时不时撅起嘴巴戳着自己的脸蛋,似乎在探究脸颊究竟是怎么变红变热的,其实她纯属是欣赏自己无修童颜罢了。
随后她又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指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质问道:“苏无研,苏无研……我告诉你,你完了,你完了,你居然动心了,沦陷了,忘记了和柒柒的约定,不到大学不谈恋爱吗?”
她盯着自己看了足足有五秒钟,紧接着又捂着热烫的脸,埋头低喃:“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都说初恋中的女生有点神经质,情商智商都是负数,苏无研这会儿还没有恋上,整个人都不正常了,若是她真的开始和莫语权交往了,估计整个人飘飘然得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这天晚上外边下了很大的雨,轰隆隆的雷声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寝室内,苏无研捧着一本漫画绘画技巧看得津津有味,张娆则开着小台灯在复习。寝室里另外两个妹子家里比较近,所以周六一早就赶回家了,现在自然看不到她们身影。
苏无研开始了解漫画时,还要从她在初中结识伍陆柒说起吧!伍陆柒从小就是个能闹腾的孩子,一直沉迷动漫漫画,连带着把苏无研也拉下来坑。那时,苏无研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职业是漫画家,他们用手里的笔绘出一个个偏离现实世界的二次元世界,还知道了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伍陆柒一样沉迷那二次元世界,成为他们的精神寄托。
伍陆柒的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外公外婆虽然能给她很多东西,但是不可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庆幸的是伍陆柒无意中发现一本漫画书,那本书为她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伍陆柒深入其中,与那些二次元的人物互动,然后交到了一群圈友,那是她第一次敞开心扉接纳新事物。初中开学,她和苏无研成了同桌,发现苏无研在是美术生,而且画画得特别好,所以多次怂恿苏无研入坑。
初中三年,大概是她们最疯狂的时候了,班上大多数同学都在追星追电视剧,而她们却蹲守报刊亭等漫画连载,蹲守网站等新番上架。再大一些,她们所接触的圈子越来越广,所了解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真正让苏无研坚定要成为漫画家的契机,是在她看到一片关于国漫成长道路的文章之后。上面说国漫创造艰辛,一点点成长,一点点虏获国内漫迷的心,但是仍有许多人抵制国漫,说国漫永远不能超越日漫韩漫,无论是漫画还是动漫。
苏无研觉得心酸,她觉得自己身为大中华的子民,理应为国漫崛起做些什么。她和伍陆柒混圈子的那些年,看过不少日漫国漫,见证过国漫的成长,知道创造团队的付出,也更坚信国漫会越做越好。那些说永远不能超越日漫韩漫亦或是美漫的人,苏无研无法理解他们的自信,只是更加坚定要为国漫出一份力的信念。
十一点半左右,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好像跟什么较真似的。寝室的灯自动熄灭后,张娆爬上了床开始睡觉,而苏无研还坐在下边接着张娆的台灯看书。
台灯的那一点微光在这个雨夜格外惹眼,仿佛是冲破黑夜桎梏的闪电,照亮了前行的路,冲破了短暂的黑暗。
她还是个学生,没有资本去追求一个已经在美术界打下一片天下的莫语权,所以,她现在必须为以后打下坚实的基础,一点一点积累经验,然后在一方领域内闯出一片天地,再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
第二天大清早,雨还没有要停下的趋势,苏无研趴在阳台处,有些担忧的看着花田的位置,那些梅花经得起一夜的大雨的洗礼吗?那些可是莫语权最宝贵的花,若是它们被雨水冲刷坏了,莫语权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张娆无聊的拿起手机开始刷新闻,这大概是她喜欢看小说之余的最大爱好了,翻着翻着,她便收到一条最新的新闻,看了一会儿便对苏无研喊着:“无研,新闻里说昨晚大雨,咱们这片区域的排水系统崩坏了,许多地方积水不能通行呢,啧啧啧,看看这些名车豪车,泡在水里看着就心疼!你说学校会不会被淹掉?”
“应该不会吧!我看学校地势还蛮高的。”苏无研从阳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刷新闻的张娆,问道:“雨还要下多久?”
“不知道,新闻上说,今天肯定是停不了的了!诶,你说奇怪不奇怪?往年发大水都是夏天,现在还是春天就下这么大的雨,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张娆道。
“只是排水系统坏了,算不上涨大水,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看花田里的花要保不住了!”苏无研手脚并用爬上床铺,从被子上面翻出昨天莫语权给她买的外套。
“你要去哪?”张娆翻身看见苏无研穿好外套然后操起靠在门背的雨伞,应该是要出门的样子。
“我去看看那些梅花。”苏无研一边套鞋一边说。
“你干嘛对那个那么上心?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这样去会淋湿的。”
苏无研轻笑一声道:“没关系的,早饭我顺便帮你带回来了!”
“哎……无研!”张娆还想再劝两句,可苏无研已经合上门走远了。
“她最近怎么了?难道是真的谈恋爱了?”张娆碎碎念着,紧接着又投入到手机里的世界了。
外面的雨比苏无研想象中的还要大,豆大的雨点夹着冷风把她脆弱的雨伞弄得哗哗作响。苏无研撑着伞迎着风一步一步走得格外艰难,再加上地上的积水坑一个接一个,苏无研不小心踩中几个之后就放弃小心翼翼前行了。鞋子袜子已经湿透了,踩不踩水坑也无所谓了,大不了回去换掉。
花田的路并非水泥路,而是泥泞的灰泥路,这样的路经过昨晚的洗礼,已经糊成一坨一坨的了,根本下不了脚。暂且不说从这条路走过会不会沾了一身泥巴,就说这样湿滑的路,估计走个三两步就要摔上一跤。
“你怎么在这里?”就在苏无研站在花田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往里面走时,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熟悉的声音。
“莫,莫先生……”苏无研转身,果然看见撑着伞的莫语权。
值得称奇的是,一直以正装示人的莫语权今天穿的是比较休闲的卡其色修身织针衫配正黑色的宽松连帽风衣,下身的裤子直到膝盖处都是湿漉漉的,估计是淌水走过来的。
莫语权绕过苏无研,看了一眼泥泞的土地以及浸泡在泥地里奄奄一息的花叶,不由的皱起眉头。这些花尚且这样,梅花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他若是知道昨晚会下那么大的雨,就不会回去了。现在倒好,大清早匆匆忙忙的从公寓里开车出门,车子半路抛锚不说,还要淌着水走过来,可还是没能补救那可怜的梅花。
苏无研也猜到莫语权肯定是为了梅花而来,看莫语权紧皱的眉头,想来情况是相当不妙的。
“莫先生……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苏无研试探着问道。
“不必了,昨晚雨下得太大,梅花怕是保不住了,只希望别留下祸根!”莫语权看着梅林的方向,有些失神。
“莫先生很喜欢梅花?”
莫语权道:“谈不上喜欢,只是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
莫先生的母亲?苏无研想起昨天下午莫语权也提起过他的母亲,为什么感觉他每次提及母亲时眼神都会有些伤感?
“你怎么在这里?”莫语权转过头来,看着苏无研问道。
“我也是担心小梅林的梅花,想过来看一下!”苏无研说这话时有点不敢面对莫语权,昨晚送花的事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就不知道莫语权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是吗?”莫语权本来就是随意的一问,苏无研的回答他一点也不意外。
“嗯……你的衣服湿了,要不要先回去换掉,不然容易着凉的!”苏无研盯着莫语权湿了一大截的裤子道。
“嗯!”莫语权点了点头,转头看见苏无研的鞋子也湿透了,问道:“你鞋子湿了?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
苏无研不自然的动了动脚趾,小声道:“路上水坑太多,不小心踩进去的!”
莫语权蹲下来,摸了摸苏无研的裤脚,发现也是湿漉漉的,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绷得更紧了,好像是生气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般盯着苏无研,冷声道:“回去,把衣服换掉!”
“那莫先生呢?”苏无研咬着唇不肯离开。
“我去看一眼就回去!”
“那我陪你!”苏无研上前一步道。
“听话!”莫语权每次说这两个字,犹如帝王发号施令,威严不容拒绝,字字入耳,声声入魂,犹如一丝电流划过耳际,酥麻得让人骨头都觉得要化掉一般。
苏无研瘪着嘴用鼻音发出单调的嗯,转身慢腾腾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莫语权,咬紧嘴唇在心底暗骂了自己几句,就这么轻易被莫语权的声音给蛊惑了,一点骨气都没有。
苏无研走远后,回头看过好几次,发现莫语权也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琢磨着自己要不要也留下来静观其变。谁成想她这一偷偷摸摸的往树后躲着的动作被莫语权转身看到了,顿时,苏无研如雷劈状,悻悻的从树后走了出来,心有不甘的离开了。
苏无研是不会承认自己是被莫语权那带着电光的回眸一瞥看得心虚才从树后面走出来的。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莫语权的小眼神可以秒杀一切像她这样怀春的少女,简直就是行走的发电机,走哪电哪。苏无研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一边感概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吸引人的男人,一边琢磨着该如何抓住这样的男人。
莫语权在无意间看到苏无研躲在树后面的小动作时,感觉心里面就像住进了一只小猫,一下又一下撩拨着自己。那时候,他差不多意识到,有些东西在悄然间发生变化。他虽然平日里显得十分冷淡不近人情,可情商还是不低的,自己忽然对一个人的过分关照,显然是超出他的预估了。
小梅林的梅花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摧残后,残花落了一地混在泥土里,有点凄凉。树上还挂着三三两两含苞未放的梅花,倔强的随风摇曳,似乎再等待一个契机重新绽放。
古人常在诗词中提到梅花的傲骨之风,不畏严寒不畏艰险,作画也常常画梅花开在悬崖峭壁之上,迎雪吐艳,凌寒独开。
莫语权站在梅林之中,听梅花倾诉,看梅枝低泣,好像回到儿时,母亲站在小院中的梅花树下,手把手教他画梅咏梅。
“小权啊!人呢,就要像梅一样,要生得有志气,活得有骨气,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我!”
那是她母亲常说的话,只是那个像梅花一样坚韧的女人早在十年前秋天离他而去,仅留一缕香魂。现在顶着他母亲名号的却是另一个女人,所谓父亲的真爱,简直是可笑又可悲。
“啊——”
不远处一声惊呼把莫语权从回忆中拉回,他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女生摔倒在地。
莫语权走过去,蹲下来问道:“还好吗?”
“唔……没事,不用管我!”徐豆豆低着头,黑色的长发掩去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
莫语权觉得眼前的女生有些眼熟,很像之前在进修班看到过的女生,下意识问了句:“你是进修班的学生?”
徐豆豆身子一僵,用手支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许是泥土路太滑,她一路上摔了不少次,所以衣服上手上和脸上都沾上了不少泥巴,看起来狼狈万分。她绕过莫语权,冷冷的说了一句:“我说了不用你管。”
莫语权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对方不愿搭理的表情,也就没有追问下去。每个人都有她们自己的秘密和伤痛,唐突的揭人伤疤只会伤人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