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甚浓。
巫映月故意让陆羽入住巫清君的房间。
她的理由是,来不及整理了。
然后吐了吐小舌头,走了出去。
房间面积适中。整洁,简单。
一张硬板床,一面镜子,一个不大的衣橱。
就连梳妆台都没有。
阳台的一侧,有一扇落地窗,往外就是阳台。
虽说巫清君关了禁闭许久,但却尘埃不染,应该是女管家天天进来打扫。
陆羽走出阳台,盘膝坐下。
如今,每当静下来,他除了修行,就不知再干什么了。
他避免入睡,也无法入睡。
很久,他都没睡过了。
时间,还有四个月。
所以处理巫清君的事,应该还有剩余。
他还没想到办法,巫十九的隐晦不明的态度,他看在眼里,自知这件事无法轻易解决。
但,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始终都是需要解决的。
夜凉如水。
陆羽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所然。
不过他人在这里,哪怕他坐得住,恐怕也有人坐不住。
清除杂念,他进入了冥想。
迈入元婴之后,陆羽算是明白,为何修行界勒令元婴不准吸取天地灵气。
元婴需要的天地灵气,是异常巨量的。
如一只蚂蚁,与一个人生存在一间完全密封的房子的区别。
元婴可以修炼血气,却还是离不开天地灵气。
一衰齐衰。
他有种感觉,除非元婴彻底挣脱这个桎梏,不然就再难以迈进一步。
血气,估计就是其中关键。
所以他不断淬炼血气,看看是否再能引起质的量变。
这一条路,能够给予他指点的人几乎没有。
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慢慢摸索。
他刚刚迈入元婴不久,其实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像之前那般好好体悟,而不急着再迈进一步。
然而陆羽这么急迫,是为了四个月后做准备。
他已与央金达娃约好。
四个月后,让洪家从修行界消失或者......他彻底消失。
洪家的老祖宗,是沉眠千年的元婴大能。
哪怕是仅仅停留在灵开小境,也不是现世元婴能轻易应付得了。
况且,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
极有可能,他已是迈入进神之境。
进神,何为进神。
哪怕陆羽到了灵开小境,都以为是走了尽头。
下一步他不知该怎么去走,前路茫茫。
现实之中,他却不能颓废消沉,不然这个仇就报不了了。
血婴在內视之下,清晰可见。
它如同腹中的婴儿,双眼紧闭蜷缩成一团。
不同的是......它的身上,系着数百条“脐带”。
但陆羽知道这不是脐带,那一根根管道,其实是实际上是系着他的周身百脉。
陆羽可以把意识转移到血婴之上。
但是这个血婴,散发着浓浓的血腥之气,与一股异常厌戾的气息。
所以,他从未尝试过,暂时也不想尝试,真的把意识转移到它身上。
假如换一个情况,眼下陆羽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想方设法清除血婴上的戾气。
却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而且,他还有正事去做。
他......要报仇。
这也是为何,雷清元感觉看似恢复正常的陆羽,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以至临别之前,他还特意询问陆羽,究竟何为之道。
陆羽的回答,是他心中最真实的写照,并无棱模两可,或是避而不谈的意思。
所谓大道,不过是人心一念。
追寻真我是为之道。
也就是本心。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又是无比复杂。
当时,陆羽被天劫劈成了一团浆糊。
他唯一的念头......无比疯狂
从而造就了如今的血婴
目前的情况是,陆羽还在不断地凝练血婴的血气,不断地压缩
他深知洪家有三个元婴,不是好对付的。
而且他一现身,要面对的绝对不仅仅是洪家。
否则他也不会找到央金达娃。
不过,外援终须是外援。
这,是他的仇
第一缕光线由东方迸发,洒落身上。
陆羽就缓缓睁开了眼。
不是天亮了的缘故,而是巫长河站在他一旁。
巫长河笑了笑,目光之中,轻蔑之色不加掩饰。
不可否认,陆羽的天资卓越。
可惜,他还未放在眼里。
就在前些时日,巫长河突感丹田隐隐作痛。
巫长河却是告知于他,这是碎丹的前兆。
差的,就是道心。
这一步难行。
谁都不知何时寻得,或许是下一秒,又或是终其一生,都寻求不得。
打个比方。
不是说一个普通人,突然下了一个做世界首富的目标,就能成为世界首富。
而是明确自己接下来,真正要干什么。
俗世之中,真正成功的有几人?
但是成功的人,都有着一份他为之热衷一生的事业。
这,是俗世的道。
看似简单,道理一说就懂。
可是是真懂,还是装懂,那就另说了。
巫长河对此却是充满了自信。
他的悟性与天资,是做不了假的。
他已隐隐摸到了那道天堑。
不假时日,他迈入元婴在望。
就连巫十九,都依然是对他的悟性感到震惊。
昔日的八大家族年轻一辈,论到天资,以他为首,这是公认的。
不过是雷龙依仗雷家的名头,把他压了下去。
所以。
陆羽在他眼中,至多只是一个金丹大圆满。
而不得不说的是,金丹大圆满,若是比个高低,还是有天上地下之别。
比如同是补全了的功法,一样的家族功法,同是一个境界,两人交手就一定是平手?
那个几率很小,总有高低。
这也是为何,巫长河对陆羽不假以颜色。
论数天资与悟性,他自己从未有过任何怀疑。
事实上,他距元婴不远了。
他就自然不把陆羽放在眼内。
陆羽目视了一会儿缓缓升起的朝阳,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我父亲吩咐我来邀你,去茅屋喝茶。”
“嗯。”
陆羽应了一声,就起了身。
他预想得到,巫十九会忍不住。
毕竟他的身份敏感,他多逗留一日,对巫家来说,绝对是坏不是好。
却想不到,会是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巫长河一见陆羽答应,就腾空而起化作了一道幻影。
陆羽也跟了上去。
这茅草屋建得一般,堪堪可以避雨。
不过修行之人,并不在乎外物。
一间茅草屋,怡情怡性而已,除了这点,甚至没有存在的必要。
巫十九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羽也就坐了下来。
斟茶。
喝茶。
三杯过后,巫十九瞥了陆羽一眼,淡淡问道,“如今,你修为如何?”
“还行。”陆羽点点头,泯了口茶。
巫长河冷冷一笑。
还行......这算什么狗屁回答?
而巫十九,也是点点头,“嗯,那就好。”
修行者之间,若不是有意,或是无意泄露气息,旁人是察觉不到。
除非是近距离接触。
要是刻意隐瞒,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也没有人傻到整天刻意泄露气息,故意引起旁人注意。
这得看场合。
比如在长者面前这么做,是不尊重。
在同辈面前这么做,次数多了,往往很可能,会被视作挑衅。
其实这就与炫富差不多。
也是为此,巫十九看不出陆羽修为。
而他身为巫家家主,是一个大家,自然不能做出搭上一把手,勘探陆羽修为的可笑举动。
“长河,你和陆羽本是同辈,不如今日切磋一番,也好交流一下各自体悟。”
说完,巫十九才望向陆羽,“你觉得如何?”
在修行家族,这番话语再正常不过了。
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
而且同辈之间的切磋,那是最好,其中效果,是长辈指点所远远不能达到。
切磋,可以增进关系,也可互相交流。
更重要的是,能够激起年轻一辈互相竞争的动力。
其次,也是长者考核晚辈的修为的主要方式。
总不能说,一个家族有成百上千的子弟,还需一个个轮着来勘探,指导。
那样一来什么事都不用做了,不累死也得烦死。
因此,巫十九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然而这明面上是交流,却是他昨晚斟酌之后的打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巫家宗族之地,可不都是巫家之人。
与外族联姻的子弟,不胜其数。
陆羽来到此地的消息,恐怕早就传了出去。
所以,巫十九思前想后,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他在昨晚,已嘱咐过巫长河。
允许下重手,但不许闹出人命。
只要陆羽负伤离去,一切闲言碎语就不攻自破。
一方面,与雷家划清了界线,另一方面,不至于闹出笑话,又使得外界挑不出毛病。
陆羽望向巫长河,随即摇了摇头,“切磋?我看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