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里。
天色朦胧之际。
俞长风轻轻推开门，从苏羽珊的房中逃了出来。
悄悄溜进陌然的房间，如做贼般。
蹑手蹑脚的趴在桌旁，闭眼假装睡觉。
脑子里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心里又惊又悔，对苏羽珊实是无话可说。
又觉得愧对陌然……
在她身边，自己竟然行出这等事来。
万一让她知晓，还不得把她气死？
苏羽珊啊苏羽珊！你可真是……
心中暗叹一声，对这个女人无奈到了极点。
……
天色渐明。
房间里慢慢瞧的清楚。
俞长风不再装睡，索性站了起来。
不敢喊陌然，轻轻来到床边。
刘陌然已经醒来，见他过来扭脸看着他。
脸色平静。
俞长风心里突突乱跳，故作镇定。
“睡的好吗？”他微笑问道。
刘陌然微微点头，面带歉意。
“我有些饿了。”
大清早刚醒就吃东西，似乎跟个饭桶一样。
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俞长风欢喜不尽，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一天吃七顿我也不嫌多。”
“别乱说……”
刘陌然脸上一红，“喝点粥就好了。”
俞长风点头，“行，我去给你端来。”
把她的手盖进被子里，转身出了房间。
刘陌然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见。
脸上还是那般平静。
眸如秋水。
……
楼下。
苏羽珊和符离正在吃早饭。
四屉包子，有荤有素。
另有一碟小咸菜。
面前各摆着一碗粥。
简单的早餐，符离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苏羽珊低头拨了一下碗里的粥。
再一抬头，包子全没了。
她微微一笑。
今日心情不错，整个人容光焕发。
连带着，对符离也好了起来。
又叫了四屉包子。
最终，符离给她留了一个菜包。
苏羽珊伸出玉指，捏起最后一个。
细嚼慢咽的吃着。
符离笑了笑，有些尴尬。
“苏姐姐，这一个够你吃的吗？”
苏羽珊白了他一眼。
“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丢不丢人？”
符离顿感脸上发烧，刚要说话，抬头向楼上望去。
“师兄，你下来了。”
俞长风点点头，在桌旁坐了下来。
伙计过来招呼，他只要了一碗粥。
符离疑惑道:“师兄，你就喝碗粥？不吃饭了？”
苏羽珊慢悠悠道:“人家夜里偷偷吃过了，自然不需要再吃。”
俞长风看了她一眼，无言以对。
符离更是狐疑，“大晚上还吃饭？师兄你吃的什么？怎不叫我？”
苏羽珊实在忍耐不住，扑哧一笑。
俞长风暗暗摇头，几日的接触，知道这小子单纯的可怕，无法和他解释。
偏偏苏羽珊又故意的挑弄，当真可气。
粥送来了，他端着碗仓惶而逃。
……
时光荏苒，不知觉间过了二十余日。
几人早已进入云南。
离巫仙教很近了。
一路行来，俞长风险些崩溃。
用苏羽珊的话说，自己和她不久就要分离。
这剩下的时间里，自然要好好珍惜。
所以每天晚上，只要稍有不慎。
便会被她捉了去……
直到天亮才放回来。
自己竭尽所能的躲避，仍是无用。
二十多天时间里，竟被虏去五六次。
甚至撒泡尿回来，后心一麻便知觉尽失。
再一醒来，已然躺在苏羽珊床上。
更险的一次，自己从她房中出来时，竟被早起的符离撞个正着。
场面那叫一个尴尬……
故而每到晚上，俞长风就开始提心吊胆。
眼见快到巫仙教，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妖精终于要走了。
自己好摆脱她的折磨。
幸运的是，这些事并没有被陌然察觉。
她神色如常，而且饭量还大了一些。
俞长风备感欣慰，每日里殷勤照顾。
片刻不离开她身边。
更主要的，是借她躲着苏羽珊。
……
夜间。
客店里。
刘陌然已经睡了。
俞长风和符离在楼下吃饭。
桌上的饭菜很是丰盛，荤素搭配。
符离吃的很仔细，不再狼吞虎咽。
因为师兄说了，吃的太急对胃不好。
而且容易被人小瞧了。
所以他一口一口的吃。
俞长风却难以下咽。
临近巫仙教，他反而有些紧张。
云青萱这丫头，一般人对付不了。
她心计城府在自己之上，正如乌寻影所说。
六个俞长风捆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
自己此来，是有所相求，所以也不能来硬的。
可她又机灵聪敏，不管做出如何的可怜像，也骗不过她。
这丫头……简直是生熟不吃油盐不进。
依稀记得上次为苏羽珊求解药之时。
自己硬生生挨了她一剑，险些丧命。
这才得了解药去，并且约定再来找她。
不料自己一去不返。
俞长风摸了摸脸。
你又要受罪了。
……
天色已晚。
苏羽珊忽然从门外进来。
符离放下了筷子，殷勤地给她搬张椅子。
还拿袖子擦了擦。
又吹了一下。
苏羽珊满意的笑笑，坐了下来。
“打听清楚了。”
她开门见山的道:“那帮人全都回去了，这会都在圣山上，对了，还有你那个小老婆。”
符离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俞长风。
到底有多少女人喜欢你？
这就三个了？
俞长风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要乱讲好不好？”
他的眼神略带责备。
苏羽珊顿时不服，反驳道:“干嘛？敢做不敢当？”
俞长风低下头，气焰飞速消退。
“我和云青萱清清白白，你这样瞎嚷被别人听去很不好。”
苏羽珊阵阵冷笑。
“你主要是怕楼上那位听见吧？我偏要嚷！”
她突然站起身来，冲着楼上大喊:“俞长风来云南找他的小老婆啦！”
店内一片慌乱，掌柜和先生匆惶跑出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符离上前安抚，“没事没事，他们俩闹点小别扭，打扰打扰……”
俞长风阴沉着脸，坐在椅上沉默不语。
符离偷偷溜了回去。
大厅内就剩他二人。
苏羽珊侧头向他斜睨。
“生气了？”
“不用怕，姑奶奶明天就滚蛋了！”
“开心了吧？”
“这些日子处处躲我，如鼠见猫一般。”
“我有那么可怕？”
俞长风一言不发，站起身往楼上走。
“站住！”
她在身后怒喝道。
没想到俞长风突然加速，径往陌然房间冲去。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内功已然催到极限。
但还是慢了一步。
手指刚要碰到房门，身后忽然一麻。
紧接着身体被人扛起，走向另一间房。
……
砰的一声，俞长风仰面朝天躺在床上。
苏羽珊点亮烛火，坐在桌旁冷冷看着他。
房间里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
俞长风忍不住骂道:“贱人！”
无声回应。
他又骂:“不要脸！”
“扔出去都没人要的货色！”
“放到妓院都没人嫖的烂女人！”
……
他骂累了。
苏羽珊却笑了。
“还有新词吗？”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
“这些日子你骂来骂去，也没点新鲜的。”
“真是没劲。”
她走到床边，开始脱他的衣服。
俞长风已然习惯了，每次过程都差不多。
骂几句，只不过是发泄一下。
并阻止不了什么。
苏羽珊翻身趴在他身上。
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好弟弟，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你好好珍惜姐姐。”
烛火灭了。
……
天光微微要亮。
俞长风睁开双眼。
伸手一够，身边空荡荡的。
床上只有他一人。
各种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根本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愣了许久。
慢慢坐起身来，穿衣下床。
推门而出，悄悄溜进陌然的房内。
伏在桌上假寐。
心里愧疚不已，觉得太也对不起陌然。
好在苏羽珊走了，再不会纠缠自己了。
从此，能安心陪着她。
刚趴了片刻。
刘陌然忽然轻轻嗯了一声。
俞长风抬起头，叫道:“陌然你醒了？”
她应了一声，“今天我想早点起，让她给我穿衣服吧？”
俞长风随口回道:“她已然走了。”
“哦。”
刘陌然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你怎知她走了？”
……
这句话突兀而来，像是一团炸雷。
在俞长风耳边轰隆隆响起……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
顿时傻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室内微寒，他额头汗水却涔涔而下。
愣了半晌，颤声回道:“我……我……”
现编理由，哪来得及？
刘陌然仿佛没有注意他的变化，轻声道:“那你下去随便找个妇人好了，给我穿衣服。”
“嗯……好……”
俞长风脸色苍白，颤抖着退了出去。
直到楼下，他的双腿依然不听使唤。
那一瞬间，竟然对陌然发自内心的恐惧。
直到和符离一起用早饭时，他依然神色郁郁。
满脑子想的都是陌然那个问题。
这让他十分痛苦，脸色难看。
符离喝了一口稀粥，把嘴里的包子顺下去。
见他如此，不由问道:“师兄，你好像精神不好？”
俞长风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符离往身边看了看，忽然发现苏羽珊今天不在。
“师兄，苏姐姐呢？”
“她已然走了。”
“这么仓促？连招呼都没打？”
“是。”
……
早饭过后，俞长风把陌然抱到车上。
他强自镇定，却始终不敢和她对视一眼。
刘陌然一直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温和。
仿佛那件事情，她根本没有在意。
马车动了。
符离单骑跟在后面。
俞长风去过圣山，对道路很熟悉。
但他此时心乱如麻，连见云青萱说些什么都没考虑。
只是失落落魄的往前走。
陌然那惊天一问，始终在脑子里盘绕。
她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
怎能突然问出如此致命的话题？
那句话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喉咙里。
瞬间让他哑口无言。
……
马车缓缓前行。
他坐在车前出神良久。
直到最后，心里开始安慰自己。
“这只是一个巧合，你别多想。”
“陌然的性子如此柔弱，怎能这般咄咄逼人？”
“她后来毫不追究，便是证据。”
“这说明她根本没往深处想，只是随口一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