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听了就回头恼怒地看着她,三夫人还真是不要脸啊,明明就是两房人一起在搬东西,自己搬了侯夫人屋里的东西,她三房可也没手软,没少拿,如今看叶成绍回来给大房撑腰了,她就立即变了脸,只把自己往那刀口子上顶,让自己一人来承受大房和叶成绍夫妻的怒火,真是太可耻了。
哼,有好处一起得,要死也一块死,二夫人可没这么好心让三房得了便宜去,冷哼一声道:
“弟媳妇这是说什么呢,这闹分家可不是二房一个在干,大嫂屋里的玉骨苏绣八扇屏风可是弟妹屋里的婆子搬了去的,如今怕还正在弟妹你家的库里头放着了吧,别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只你有你聪明,当这满院子的人都是瞎的么?”
三夫人听了一脸的惊诧,缩着鼻子就红了眼,哽着声道:“二嫂这话说的,我啥时候说过要分家了啊?侯爷可是尸骨未寒呢,大嫂正在悲伤中,我们做弟媳妇的不说安慰体贴大嫂,帮大嫂分忧解难,再如何也不能趁火打劫啊,这还是人做出来的事么?这么些年,二嫂你没感觉,我可是知道,没有大哥大嫂,没有大房,我们哪有那样富足安逸的日子过?人可不能太忘本了啊。”
一连串的大道理,说得义正言词,一旁的丫环婆子都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低了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二夫人听了着点跳起脚来,瞪着眼睛骂道:“你……你没闹分家,那为什么要搬大嫂屋里的东西?空口白牙说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三夫人却是不再与她闹了,而是笑着对素颜道:“侄媳妇,不管你信不信,三婶我着实没有闹过分家,我方才也是在侯爷的灵堂里,听到这边闹得惊天动地了,我才过来的,这才发现原来二嫂在搬大嫂房里的东西,二嫂说我房里的人也在搬,那是因为我不在,下面的人以为府里要散了,看二嫂搬东西,眼热,怕我吃了亏呢,一会子我就去查,看胆敢搬东西的都是谁,一定严惩不怠。”
二夫人听了这话差点气得倒仰,虽说闹分家她与三夫人并没有闹量,只是各自闹各自的,但三房的行动可是一点都不慢,东西也没少抢,凭什么把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来?一时想要反驳,却又发现从闹分家,搬东西起,三夫人确实没有露过面,她还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只能气得拿眼瞪三夫人。
素颜听了三夫人的话后看向文娴,文娴先前只是在哭,这会子气得也拿眼瞪三夫人,事实都在,三夫人再狡辨也难以说服她,见素颜望过来,她正要开口,一边的文英冷笑一声道:
“既然三嫂子没有说过要分家,东西也不是三婶子指使着下人搬的,那就按单子,把母亲屋里的东西全都一样不少的还回来,中间摔坏了的,砸烂了的,双倍赔偿就是,如此,大家还算是一家人,我们姐妹几个也还是认三婶子这个长辈,以后还会以晚辈礼待你和三叔。”
素颜也正是这个意思,左右只作口舌之争也没意思,等二房和三房把搬去的东西都拿回来后,这个家还是得分,不管三夫人说得多么的冠冕堂皇,事实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二房和三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再搅合到一起,将来自己和叶成绍走了后,侯夫人根本就压制不住他们,绍扬又是个只会读书,不管俗事的,文娴就算精明,也是迟早要嫁了的,她可不想以后绍扬还被这两房人欺负。
于是看了一眼叶成绍,叶成绍对她点了点头,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目光只是在二夫人和三夫人脸上停留了一下,便移开了,对文英道:“大妹妹,如今你在府里是最大的,我和你嫂子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要把这个家管起来,就依你的,先把母亲屋里的东西全都收回来再说。”
文英听得一怔,抬眸惊异地看着叶成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来就是府里被边缘化的那个,不管是侯爷还是侯夫人,家里当家的主子没几个是把她看在眼里的,她的婚事,她的心事,都没有人关心,就算是学管家也好,学中馈理事也好,哪怕是学女红,学礼仪规矩,也没有人关心过她是否学得好,是否拿得出手,以至年以十八了,仍没有说亲,连个提亲的人也没上过门,如今侯爷死了,她更是绝望,更觉得前途茫茫。
这会子叶成绍竟然说她是府里最大的,要她管家,一种被重视,被信任的情绪立即涌上了心头,文英的眼眶忍不住就湿了,点了头,郑重地回道:“好的,大哥,我一定会把家给管起来的。”
素颜便将她拉到身边来道:“这两天你就跟着我,看我如何做的,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弟弟妹妹们大了,你要做好表率,不要让他们乱了分寸。”
文娴听得微怔,转过头来看向素颜,她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叶成绍夫妇会真心对他们,还肯当他们是兄妹,毕竟按侯夫人的说话,侯爷也是下暗手害叶成绍的人之一,叶成绍应该对侯府有恨才对。
素颜看出文娴心里有膈应,也不说破,拉过她的手道:“你大哥这会子要去看你二哥,他拿了救绍扬的药来了,咱们一起去看绍扬好不好?”
素颜的语气再平常不过,既无过分的关切,也没有冷淡,就像以前在侯府里与文娴说话时一样的,文娴戒备着的心顿时松懈了一些,下意识的就点了头,爹爹死了,大哥又是皇家的人,只要皇上不降罪侯府,那以后这个家还是还是得二哥给撑起来啊,可是二哥的身子……大哥竟然还肯给二哥拿救命的药……也许,大哥真的没有害过爹爹?母亲说的话也许是真的,看来,爹爹死了,天还是没有塌下来,有大哥大嫂顶着呢。
文英听了也很高兴,拉了素颜的手也一道要过去,兄妹几人一起边说边聊,亲亲热热的走了,把二夫人和三夫人凉在了一边,三夫人愣怔了好久,半晌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来,对二夫人道:“二嫂,他们还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可得自己过自己的了,再也别想占大房半点便宜,方才你非要把我也往坑里推,三房要是跟着倒了霉,你二房就舒坦了?怎么着也是亲妯娌,我好了,你有什么事,也有个地方找处不是?”
二夫人听了直是冷笑,一脸鄙夷地看着三夫人道:“哼,我就是那直性子的人,没你那么多弯弯绕绕,做了就是做了,不像有些人,当了那什么,还要立个牌坊,明明一个是个偷儿,还把自己当圣人标着,真是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
三夫人一听二夫人骂得丑,气得粉脸痛红,瞪了二夫人一眼道:“我不跟你这破落货一般见识,我去给侯爷安置灵堂去。”
二夫人听了在她身上呸了一声,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叶成绍带了素颜和文娴文英几个一同来了绍扬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绍扬屋里的门紧闭着,以往开着门,只吊帘子的穿堂也是关得死死的,连一个丫头小厮都不见,整个小院子里显得箫条冷清,素颜心里突然就有一股不好的预兆,看了叶成绍一眼,叶成绍与她对视一眼,脸一沉,大步走了过去,一推门,门竟然是朝里扣着的。
文英和文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颤着声问:“二哥应该没有出去吧,怎么丫环婆子们都不见了踪影呢?”
素颜冷声道:“大妹妹,一会子你去看名册,凡这院子里的,一个不留,全都发卖了,主子家里突然逢难,家还没倒,他们倒先不安分了,这样的奴才留着也没用。”
文英听了点头道:“嗯,我听大嫂的,若是二哥哥出了什么事情,那些跟着的一个也落不到好去。”
叶成绍推了几下门,又敲了几下,没听见屋里半点声响,他一脚踹开了门,眼前的景像让他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只见绍扬一身缟素直直的安静地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股黑血,原本清秀的俊脸因为痛苦而抽缩成一团,肌肤苍白如纸,眼睛阖着,无声无息……
“绍扬……”叶成绍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悲呼,大步走过去抱起绍扬,瞠目欲裂地看着他,素颜也急急的走了进去,看叶成绍抱着绍扬伤心欲绝,她忙将手探向绍扬的鼻息,仍有气息,虽然若有似无,但表明绍扬还是活着的,“相公,快给二弟清毒,你不是有解药吗?先喂他吃了。”
叶成绍听了这才缓过一些劲来,哆嗦着自怀里拿出那瓶解药,倒出几粒药丸来一股脑儿就往绍扬的嘴里塞,再用内力帮他渡了进去。
现在谁也不知道绍扬中的是什么毒,只要是于解毒有用的,就都先试着,一时半伙的也找不来太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怪不得,府里大乱,会不见绍杨的人影,原来他被人毒害在此,可怜的绍扬,一生命运多绛,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要害他。
叶成绍的掌心抚在绍扬的胸口,运气帮他消化解药,文娴和文英两个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们两个也是家逢大变,心中惶惑凄然,但还是坚强地面对着,原本也是绝望了的,因为叶成绍和素颜的来临让她们又有了主心骨,因为有绍扬在,她们就感觉叶家还有希望。
这会子作为家中主要男子的绍扬也倒下了,顿时又感到像抽了魂一样的惶然无助了,更多的,是伤心,尤其是文娴,在她心里,只有绍扬才是她的亲哥哥,是她以后的依靠,父亲死了,哥哥就是她最亲的人,可是……
屋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压抑,素颜有些不忍看眼前的情景,心头闷闷的,郁堵得慌,虽然侯爷死有余辜,但是,他是侯府的天,他是侯府的山,他一倒,整个侯府就垮了,乱了,这个家,还是因为从来就是勾心斗角,少了亲情和爱的缘故,所以,才会经不起半点风浪挫折。
如今她与叶成绍也组成了一个家,他们的家,将来也会充满勾心斗角吗?也会像侯府这样吗?一时又想起叶成绍将来会称帝,会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属于他的家,会比侯府更要复杂得多……不行,他们的家,一定不能这么复杂,一定不能如此的冷情冷漠。
半个时辰的煎熬过去,绍扬终于一声轻咳,醒了过来,叶成绍忙将他抱起,大步走向里屋,将他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绍扬虚弱的睁开眼来,一眼便看到叶成绍,干净的眸子骤然亮了声来,激动地向叶成绍伸出手,叶成绍突然就感觉到鼻子有些发酸,毫不犹豫的伸了手去握住了绍扬的,“二弟!”“大哥。”兄弟两几呼同时唤道。
素颜和文英文娴几个都好生诧异,按说官方的说法是,叶成绍为了救二皇子而杀死了侯爷,那绍扬与叶成绍应该是杀父大仇,绍扬应该很恨叶成绍才对,就算是为着侯府,要有求于叶成绍,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如此激动,像是遇见了久别的亲人一般,难道绍扬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素颜的心突了一下,向四周查看了起来。
“你好些了吗?是不是还有哪里生痛,告诉大哥,大哥这就抱你去太医院,让太医给你医治。”叶成绍一手紧握着绍扬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拂去绍扬额前的一缕碎发,柔声问道。
素颜第一次见到叶成绍如此温和地对待绍扬,这时仔细去看两人,都是眉目如画,两人都是剑眉星目,只是叶成绍的鼻梁更高一些,下巴略显倔强,眉眼前有股慵懒恣意的神采,而绍扬则显得干净温润,眉眼睛透着儒雅之气,看着舒服而清爽,果然是亲兄弟么?
“好其怪,是大哥救了我么?以前身体里感觉滞涩难受的一股子气好像也消失了,现在就是没什么力气,却是哪哪都舒坦了。”绍扬微笑着看着叶成绍,清俊的眸子里带着一股子亲近和一丝受宠若惊。
叶成绍听得大喜,转头来激动的对素颜道:“娘子,娘子,你来看看,给小弟探探脉。”
素颜看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满眼都是希冀,突然鼻子就酸酸的,依言上前去探了绍扬的脉,果然如绍扬自己所说,他身体内的一股滞气如今都不见了,血行畅通无阻,脉息强劲,只是常年被毒物所侵,身质不太好罢了,她也为绍扬高兴了起来,大声道:
“恭喜你,二弟,你体内的毒全消了,以后只要多加锻练,你的身体就会康健起来。”
绍扬听得眼睛熠熠身辉,激动不已,“真的吗?真的全好了吗?那我以后也能像大哥一样骑马射箭,也能学功夫了吗?”
叶成绍没想到向来文静儒雅的绍扬会想要骑马射箭学功夫,一怔住,转而又伤心和心疼起来,声音都哽咽了,一拍绍扬肩膀道:“当然可以,大哥教你,以后,你也跟着大哥一起去打猎,上战场,我的绍扬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嗯,今年冬天,我就要跟大哥一同去打猎。”绍扬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着,俊雅而苍白的脸上泛起两朵红晕来,让他显得更加的俊美温润。
素颜的眼眶终于湿了,可怜的绍扬,以前每天只见他抱着书本甘读,只当他是喜静不喜动,却原来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如普通男孩子一样去骑马射箭,不能学功夫,从来没见他抱怨过半句,只当他是喜欢读书,想要考功名的,其实他只是不想给家里的人增添心里负担,所以才乖巧将自己的渴望和想法都掩藏起来,他是个细心又体贴的人,但愿自小便没有感受过多少亲情的叶成绍以后能与绍扬兄弟相亲,互相扶持,肝胆相照,不要再相争就好了。
文娴和文英也是大喜,上前来唤了声:“二哥……”
文娴更是伏在了绍扬的怀里,哭道:“二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会不要我了。”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绍扬怜惜地抚着文娴的头,柔声道:“都是大姑娘了,还喜欢哭鼻子,这个样子,可怎么出去做人家的儿媳妇哦。”
文娴被绍扬说得小脸羞涩,嗔道:“二哥怎么也变坏了,也打趣我,不理你了。”心中却是酸涩不已,儿媳妇?如今侯府的家势一落千丈,她这个侯爵嫡女的身份是半点也不值钱了,京中的好人家,谁敢要她做媳妇?
还有那个人,以前就没拿正眼看过她,以后怕是更不会再看她一眼了,他的眼里,好像永远都只有一个人,他的眼神温柔而干净,但他的温柔却不是对自己的,他看自己时,只有淡然,淡然得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自己这个人。
文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绍扬看谁都是温和的,只是看到她时,眼眸便沉了下去,眉头几不可见的轻蹙了蹙,文英心里一咯登,突然就想起好久不见成良了,二哥突然又被人毒倒,难道?她的心猛地就揪紧了起来,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就像一根杂草,一要绍扬心里的刺,她甚至都不敢再留下去,怕一会子大哥若是问是谁害了二哥,所得到的答案真的就是自己的料想。
果然,叶成绍下一句就开始问:“二弟,你怎么突然又中毒了?你屋里的人呢?都去了哪里?”
绍扬听了果然就抬了眼看向文英,文英有种无地自容之感,突然就转身向外头冲去。
叶成绍一见这情形,心里立即有了丝了然,先前成良敢大着胆子害文娴,更有可能会害绍扬,只是如今侯爷已死,爵位还有没有都是两说,成良在这个当口还要毒害绍扬做什么?
绍扬的手还紧紧的握着他的,似乎比先前更用力了,好像怕他离开似的,叶成绍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转过头对素颜和文娴道:“你们两个先去看看母亲吧,我跟二弟有话要说。”
素颜知道叶成绍这不是要避开自己,而是要避开文娴,便拉了文娴一起出来了。
文娴出来后,却不肯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绍扬的院子里,目光凄然地环顾着四周,好半晌才道:“大嫂,我们去看刘姨娘吧。”
素颜听得一怔,她也有很久没有看到刘姨娘了,文英方才的表现很是奇怪,难道文英知道绍扬的毒是谁下的?难道又和刘姨娘和成良有关?
“好吧,走,一起去看看刘姨娘吧。”府里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刘姨娘表现得太安静了,也太奇怪了。
抬脚正要走,却见叶成绍扶着绍扬出来了,见素颜还在,怔了怔道:“娘子,让青竹换了红菊来,你不要在府里乱走,我和绍扬去办些事。”
是怕自己有危险吧,素颜越发肯定绍扬的毒与成良有关,青竹听了叶成绍的话,发讯号给红菊了。
绍扬身子太弱,走得慢,叶成绍走向他前面,身子一矮道:“上来,哥哥背你。”
绍扬的脸一红,眼睛却是极亮,高兴的爬上了叶成绍的背,兄弟两边走边说着什么,很快就向前走去,素颜和文娴对视一眼,文娴眼里全是惊讶,更多的,是高兴,先前的凄然之色淡了很多,拉着素颜的手掌紧了紧,说道:“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大嫂。”
素颜也正有此意,两人几乎是小跑一般地跟在叶成绍身后,叶成绍果然是去刘姨娘的院子了,刘姨娘以前被侯爷罚出了府,但没多久就又接了回来,素颜因为别院里的事多,一直没有回侯府,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刘姨娘的院子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先前回来的文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叶成绍背着绍扬毫不犹豫的就进了刘姨娘的屋,却见刘姨娘也是和身雪白的素衣,好整以暇地坐在正堂里,清远如仙一般的容颜上全是倦怠,见叶成绍气势汹汹地进来,也不惊讶,只是冷冷地看着叶成绍。
“成良在哪里?让他出来。”叶成绍背着绍扬站在正堂,不肯将他放下来。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好了。”刘姨娘沉稳地坐在椅子上,神色镇定得很,并没有见半点慌张。
“你最好把他交出来,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叶成绍的声音冰寒刺骨,眼里全是愤怒。
刘姨娘听得淡然一笑,优雅地站了起来,眼神悠长地看着叶成绍和他背后的绍扬,“你们兄弟两个是来找成良报仇的么?为什么?因为成良给绍扬又下了毒吗?哼,我只恨成良的毒下得太慢,没有能够将绍扬给毒死,不能让你伤心,不能让宫里的那个人难过,真是太遗憾了。”
素颜在后面听了刘姨娘的话不由大惊,原来刘姨娘也是知道二皇子的身世,知道了绍扬的身世了么?不然,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叶成绍听得大怒,将绍扬往地上一放,看了赶过来的红菊一眼:“护住二公子。”
自己便随手抽了长剑出来,直指刘姨娘,刘姨娘冷冷地看着他道:“怎么?就忍不住了?就要杀我了么?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亲的白眼狼,你爹妈不要你,侯爷当你如亲子一般待着,你竟然亲手弑父,真是禽兽不如。”
叶成绍听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剑花一挑,便向刘姨娘刺去,“原来你是想给他报仇么?他不是我杀的,但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你既然对他如此情深意重,那便到地下去见他好了。”
原本以为这一剑出去定然全刺中刘姨娘,却见刘姨娘的身子骤然飘起,很灵巧的躲过了叶成绍这一击,叶成绍见了眼里的讥笑更重了,“他果然没有废了你的武功,当初那一幕不过是在我面前演戏吧。”
“我与侯爷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怎么可能会伤害我?如今他已经归土了,我又如何会独活,我守在这里,就是等你来寻我,纳命来吧,不杀你这畜生,我死不瞑目。”
说着,手中抖出一柄软剑来,招招凌厉的功向叶成绍。
素颜看得大急,忙拉了脸色苍白的文娴往外走,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里只会碍了叶成绍的事,红菊却呆在屋里不肯出来,紧张地看着叶成绍与刘姨娘过招,越看越心惊,刘姨娘的武功似乎还在叶成绍之上,招式精巧而刁钻,不过瞬间,他们已过过了好几招了,叶成绍好几次都是险而又险的躲过了刘姨娘的软剑,红菊在一旁伺机而动,一旦少主有危险,她就要出手。
青竹也是紧张得很,把绍扬也一并拉了出来,对素颜道:“大少奶奶好生站着,我去看看爷。”说着,就进了屋。
素颜的心也是紧揪着,生怕叶成绍打不过刘姨娘,忙对青竹道:“你别管我,去帮相公吧。”
果然屋里红菊已经动手了,与叶成绍一同攻向刘姨娘,刘姨娘一人独战两个人,虽然有些吃力,但暂时还没有落败,再一见青竹进来,嘴角就浮出一丝冷笑,手中的软剑功势越发凌厉了。
叶成绍越战越心惊,刘姨娘的武功似乎又比以前高出了更多,看来,她以前是掩藏了实力的,那一夜伏击自己的人里如果有她在,自己很可能就没命了。
青竹也看得心惊,屋里的地方太小,有三个人在打斗,她就插不手进去了,只能拿了暗器在一旁伺机动手。
屋外,素颜紧张地看着屋里,突然,身边的文娴的身子往前一栽,直直的摔了下去,紧接着,她的脖子一紧,有人在身后制住了她,听到身后还处于变声期的男子的声音:“不要动,动我杀死你,让叶成绍出来。”
文娴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转头,看见素颜被成良挟持,大喝道:“成良,放开大嫂,你要做什么?”
“你滚开,不仁不孝的东西,你没资格对我说话。父亲尸骨未寒,你竟然就与仇人呆在一起,喊认贼为亲,真是不知羞耻。”成良赤红着眼睛对文娴骂道。
“你想害死侯府所有的人吗?放开大嫂,不关大嫂的事情,就算你要报仇,也去找大哥,你捉住大嫂,算什么英雄好汉?”文娴扑过来就想要拽成良的手,成良一脚向她的腰间踢去,将她远远的踢开。
又大声道:“叶成绍,再不住手,就我杀了你老婆。”
屋里叶成绍听得肝胆欲裂,怒目瞪向青竹,青竹这会子后悔死了,这可是在侯府啊,她怎么知道成良会如此阴毒,藏在暗处伺机动手,刘姨娘听了成良的话也是慌了神,对成良道:“良儿,你怎么又回来了?快走啊,你这个傻孩子。”
“娘,你走吧,我替爹爹报仇了再走。”成良像疯了一样,用手肘挽着素颜的脖子,手中还拿了把刀子抵在素颜的腰间。
又吼道:“叶成绍,你要么自杀,要么就看着你老婆被我捅死。”
叶成绍果然就停下手来,紧张的大声道:“你放开我娘子,我听你的就是,快放开她。”
刘姨娘见了乘机就要用剑架在叶成绍的颈间,红菊心头一急,毫不犹豫的挥动红绫缠向她的软剑,同时一柄寒光凛冽的小刀射向刘姨娘,刘姨娘不得不后退了一步,回手自救。
素颜心头冷笑,成良果然阴险毒辣,最可恨的是他小小年纪,计谋很深,利用叶成绍以为刘姨娘武功被废,他杀绍扬失败后定然会远远逃走的大意想法,潜在这院子里,伺机制住自己来要挟叶成绍,这计划果然周祥,还真是能克制住叶成绍,不过,她又怎么能让自己成为叶成绍的拖累,甚至让人拿她威协他呢?成良好像漏算了一件事情啊。
广袖中,素颜的手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一个普普通的镯子,扣动机关,一根淬了麻药的银针立即拈于两指之间,正要悄无声息的刺向成良时,就听得文英在向后喊了一声:“成良!”她立即顿了手。
成良听得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她,说着:“大姐,你怎么……”话音未落,头上突遭猛击,他两眼一黑,素颜的银针也同时刺向了成良。成良身子顿时就软了下去,素颜有惊无险的逃过了一劫。
叶成绍顾不得刘姨娘,飞身就跃了出来,一把将素颜抱在了怀里,声音都哑了:“娘子,你还好吧,傻子,你跟着来做什么啊,吓死我了。”
屋里刘姨娘见竟然是文英将成良打晕了,气得美目圆睁,骂道:“你个小畜生,他可是你的嫡亲弟弟啊。”
文英的手还在颤抖,一根烧火棍自她手中滑落,眼中愧疚地看着地上的成良,半晌没有说话。
青竹和红菊齐上,向刘姨娘攻去,刘姨娘心里牵挂着成良,手中招式就有些乱了,青竹和红菊两人都拿有暗器,久攻不下之后,就拿暗青子喂刘姨娘,终于刘姨娘一个不慎,被青竹的钱镖射中,手臂,身子顿时一僵,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青竹擦了一把汗,怯怯地看向外面的叶成绍,红菊对她摇了摇头道:“自求多福吧,你这一次,着实做得不对,我和爷合力是能打得赢的,只是要费些时间而已,爷那样信任你,把少奶奶的安危托付给你,你竟然如此大意……”
青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抿了嘴,并没有说话。
外面叶成绍细细的捡查了一遍素颜的身体,看她神色自然得很,才放了心,一看躺在地上的成良,一脚向他踹去,拿了剑就要刺向成良,文英闪向便档在成良前面,哭道:“大哥,他不懂事,姨娘把他教成了这个愤世嫉俗的性子,你放过他吧,求你了,求你了大哥。”
叶成绍实在是太恨成良了,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先是下毒杀害绍扬,又要杀自己,这样的人再留在世上只会是祸害,只是刚才若不是文英,自己也许会被刘姨娘制住,他恨成良,却不恨文英,也为文英的大义所感动,便软了声道:
“大妹妹,你走开,他太过狠毒,留下他以后还是会害人。”
文英哭得泪流满面,抱住叶成绍的腿,仰着泪脸求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会好好教他的,大哥,你放过他吧。”
叶成绍被文英哭得心碎,无奈的对文英道:“大妹,他的性子已经定型,改不了的,他恨我,也恨绍扬,侯爷死后,我打算着还是撑起这个家,给你们一个好的前途的,可是,你看他,竟然一再的下黑手,这样的人,你能教得好吗?”
红菊自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眼文英,又看了眼地上的成良道:“也不是不可以呢,只要让他忘了过去,傻上个两年,再好生教着,说不定就难改了性子呢。”说着,手里拿出一个瓶子来轻轻转动着,笑得妩媚。
文英听得大喜,对叶成绍道:“是啊,要是能让成良忘记过去,我再好生教他,他一定会变好的,大哥,求你了,放过他这一回吧,你是我大哥,我不忍心你受伤害,可他也是我的弟弟,我更舍不得让他死啊。”
素颜被文英说得鼻子发酸,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刚才就算文英不打晕成良,她也会自救,但文英肯打晕自己的亲弟弟来救她,这让她既意外,又感动。
不由看向红菊:“你若真有那种不伤身体,又能让成良失去记忆的药,那就试试吧,相信,看着文英的面上,放过成良这一回吧,只要他以后不再作恶就好了。”
叶成绍也实在是禁不得文英的苦求,点头同意了,红菊笑咪咪的拿了药往成良嘴里灌,
一边的文英就看得紧张,颤着声问:“真的只会让他失去记忆么?不会伤了命吧。”
红菊边灌边道:“我楼里的姑娘,进了楼里来后,好些个都是寻死觅活的,这药一下去就老实了,醒了后,再调教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一旁的文娴听了立即后退了好几步,没想到素颜身边的下人竟然是出自楼子里的,感觉心里膈应得慌,她自小接受的礼教使得她看不起红菊这样的人,更觉得与她们沾边都是有损闺誉的事情。
成良被灌了药后,没什么反应,青竹悄悄的走进屋里,拿白绫将刘姨娘捆了个扎实,文英看着张口又要求,却见刘姨娘对她摇了摇头道:“不许求,我不要你救,你以后就看好你弟弟就是,每年记得给我和你爹爹烧些纸钱就是。”
文英大恸,扑了过去跪伏在刘姨娘面前,“娘,女儿不能看你和弟弟一错再错,爹爹做的事情,您又知道多少,这么些年来,您忍辱负重,甘愿给爹爹做小,爹爹又何曾真的为您着想过,一个名份就压得您抬不起头来,在这侯府里头,咱们不过是比下人的身份高那么一点,你付出那么多,爹爹哪里真当我们是亲人待过?他死是咎由自取,您犯不着为他送命。”
刘姨娘听了痛苦地闭上了眼,好半晌才睁开来,整个人也似乎失了力气,委顿下来,却道:“当年,娘当年虽然有一身功夫,却被人制住,动不得变点气力,逃也不能逃,若不是他,娘就成了教坊里的官妓,他虽然没给我一个正室的身份,但我还是感激他的,没有他,娘这辈子可能过得更加凄惨,这一生,只为了她娘才苟活,他待娘还是有情的,如今他死了,娘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说着,转过头看向叶成绍道:“我只求死后,能与侯爷葬在一起,生能同衿,死要同穴,我想,他是愿意与我合葬,而不希望与侯夫人的,他的情,在我这里,我一直在他心里,我知道的。”刘姨娘说这话时,美丽的眸子里流动着脉脉柔情,眼波里全是温柔,还有一份自信,那是属于她的自信,她有倾城倾国的美貌,又才华横溢,武功卓绝,气质清雅如月中仙子,如果不是命运捉弄,她一定能成为侯爷的正妻,与侯爷夫妻琴瑟和鸣,携手到老的。
叶成绍讨厌了刘姨娘很多年,但这个时候,他竟然难以拒绝她这个请求,其实,刘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吧,不管她如何的心如蛇蝎,她对侯爷的那份感情是真执的,原本,她可以装柔弱,呆在府里,自己既然会撑起侯府,也就会给她一份安逸的饭吃,但她不肯,她不愿意窝囊的活着,她要为侯爷报仇,然后再为侯爷殉情,这分感情足以感动他了。
“好吧,我依了你就是。”叶成绍淡淡地说道。
文娴却是大声道:“不行,她一个小妾凭什么要与父亲合葬,她没有资格。她自己想死早些死就是,非要刺杀大哥你,这不是想将整个侯府全都拿来给她陪葬么?如此狠毒的贱人,不能让她入祖坟。”
文娴算是恨透了成良和刘姨娘母子了,上回自己被流民所伤,她后来也知道是成良在背后弄鬼,方才差一点又要被刘姨娘母子害死了,怎么肯饶她们。
文英听了突然就起了身,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文娴脸上,怒道:“这是她最后的一点要求,最后的一点尊严,请您尊重她。而且,你不认为,爹爹根本就不想与你娘同葬么?”
文娴没想到文英竟然敢打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平素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你一个小妾生的庶出……”
“住口,不要再闹了。”叶成绍烦燥的制止了文娴的骂声。
“娘,娘,不要啊,娘,我们求大哥,大嫂心软,她一定会放过你的。”文英突然大哭起来,扑过去扶住刘姨娘,刘姨娘的嘴角流着黑色的血液,胸前素色的锦衣已经黑了一大片,她脸上却带着释然的微笑,眼神慈爱的看着文英,艰难的说道:“娘很自私,娘受不了没有你爹爹的日子,先前娘对他们动手时,也忽略了你,你是对的,是应该阻止成良,至少,你们还有命在,娘对不起你,娘走了……”
文英哭得心都碎了,不停的手衣袖擦着刘姨娘嘴角的黑血,哀痛不已。
刘姨娘面带微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可怜文英哭得晕了过去。
叶成绍命人将刘姨娘抬到了侯爷的灵堂里,又让人抬了文英回屋休息,青竹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素颜身后,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等一切都调罢好了,叶成绍冷声对青竹道:“你走吧,回司安堂去。”
青竹大急,卟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头道:“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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