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祎也早看到踏莲渡海而来的白无瑕,也听到了她对孙悟空说的话,心中不由苦笑。早在洛阳时他便猜疑白无瑕知道些什么,到此刻终于确定她是真地看穿了自己的秘密。
只是又一点他感觉非常奇怪,若说现在变成金蝉子的孙悟空与自己站在一起,两相对照之下身负她能看出些破绽也就罢了。但是在洛阳时他只看到了“玄奘”而未见到“金蝉子”,又是凭什么得知此事?
心中颠三倒四地猜测着各种可能,陈祎也上前来与白无瑕见礼:“白师妹一向可好,愚兄有礼。”
他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心中的想法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来。
这丫头自入了“潮音洞”门下后,不知怎地性情大变,原来的天真爽直一星儿也不见,如今这副清丽淡雅的仪容下的的心机城府,便是他也看不穿、猜不透。她虽然得知了自己的秘密,也绝不会向以前一样藏不住心事,大家心照不宣即好。
白无瑕果然同样装得若无其事,含笑还礼道:“有劳玄奘师兄动问,小妹一切都好。”
叙礼已毕,两人问起彼此的来意。陈祎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指着仍顶着“金蝉子”身份,但在白无瑕面前感觉浑身不自在的孙悟空,将“金蝉子”来东海寻药炼制“紫龙续命丹”,中途与白鲨王结怨,所以邀“玄奘”前来助拳了结因果以免后患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无瑕也说了自己此来东海的目的,原来她师门“潮音洞”早年有一件至宝遗落在东海,她此次是奉了师命前来试试机缘如何,看能否将宝物寻回。
陈祎自然不会没眼色地追问详细情形,毕竟这已经涉及到对方师门的秘辛。
岂知白无瑕竟没有就此住口,而是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原来“潮音洞”祖师观自在尊者前身为慈航道人。那慈航道人平生有一件最得意的宝物,名为“涤尘无心柳”。那宝物是一截无根的杨柳枝,与慈航道人相伴而生,又经道人以秘法祭炼,拥有无穷妙用。
慈航道人转世重修前,将此宝秘藏与东海。但等她转世之身的观自在尊者证得元神寻回前世记忆,再到东海去寻找那根“涤尘无心柳”时,却发现藏宝之处已经空空如也。
观自在尊者以莫大神通遍搜东海,却始终未能发现自己前世至宝的踪迹,也因为失了这件至宝,她第二世修行仍未得圆满,于是再次寂灭转世。
不久前,潮音洞偶然得知一个来自海上商人之口的消息。那商人乘商船远赴倭国贸易,曾在被倭国人奉为“圣岳”的芙蓉峰下见一神社。那神社中供奉的一尊神祇手中持一四季常青的杨柳枝。每年神诞之日,寺中神官会请下这支杨柳蘸清水分于附近患病的乡民,病者得到杨枝谨蘸的清水饮下后,大多会不药而愈。
陈祎问道:“白师妹以为那座神社中的杨柳枝便是贵祖师遗失的前世至宝‘涤尘无心柳’?”
白无瑕点头道:“祖师前世寂灭前虽将那宝物的大部分神通封禁,但基本的涤尘去垢功能还在,祛除一些寻常病患自不在话下。”
此刻陈祎心中却是有些碍难,原来他的计划便是在清除了白鲨王这个隐患后便前往倭国的那座“圣岳”——那里应该便是禹王秘藏的所在,偏偏白无瑕的目标竟也是那里。以两人目前这有些微妙的关系,若是走在一起未免尴尬;若是不提自己的事情与其分道而行,万一到了地方却再遇到则只会更加尴尬。
如今的白无瑕颇有明察秋毫的敏锐,看到陈祎神色微微有异,便知道其中定有委曲,于是含笑问道:“不知玄奘师兄下一步行止如何?”
陈祎略一沉吟,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对方能毫无保留地向自己坦陈师门秘辛,自己再遮遮掩掩地就未免太过小气。于是他将自己偶得禹王秘藏线索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最后道:“愚兄同样要赶往倭国的那座芙蓉峰,如师妹不弃,我们不妨一路同行。”
白无瑕笑道:“那大禹王也是元神大成的绝顶大能力者,秘藏中所遗之物必定非同小可,师兄的机缘却是不浅。既然大家是同样的目的地,一路同行最好。”
当下白无瑕收了那朵莲花,一行四人同乘如意金梭向东方进发。陈祎在初时面对白无瑕还是有些尴尬,到后来见对方始终淡然自若,便也放开怀抱,以平常心待之。两人在路上说一会儿当年共同经历的事情,又说一会儿修行上的心得体悟,倒也其乐融融。
只是仍顶着“金蝉子”面貌的孙悟空难过了一路,每次与白无瑕似笑非笑的目光相遇,他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恨不得像平时一样抓耳挠腮一番。
到后来他实在忍不下去,便用个掩耳盗铃的法子,离开了片刻恢复本来面目转了回来,说师父因有要事离开,故此特将他这做弟子的差遣来玄奘法师身边听候使用。
这粗糙至匪夷所思的谎话令陈祎无言以对,只得摇头苦笑着向白无瑕拱了拱手,算是正是认下了自己的欺瞒之罪。
白无瑕则掩口轻笑,却依然没有点破这层已是处处漏风的窗户纸。
如此一路行来,一片陆地出现在视野之中。
陈祎在空中对照一下前世记忆中的地图,辨认出眼前的正是倭国的国土。又仔细地确认了一下所在的方位后,他控制着如意金梭转个方向,径直向着那芙蓉峰所在的位置飞去。
以如意金梭的飞行速度和倭国有限的空间,不过片刻那座上半截被白雪覆盖、形如玉扇倒垂的圆锥形山峰便已映入眼帘。
其余三人只是感觉此山颇为瑰奇,但中土自有崇山名岳无数,倒也未曾如何叹为观止。而陈祎却看得有些发呆,皆因此山与他前世所见颇不相同,尤其是山顶远比前世所见的尖耸高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