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样了,还不老实点,”那女子笑一阵,缓过一口气,浪声说话:“老天真是不开眼,兔子精那一剑怎么就没把你刺死?”
兔子精听自己的名字跟在这样一个摇魂摄魄的声音里,就好像脸蛋被它的主人摸了一把,心中没来由一喜,耳根大火发烧,竟没想到冤家路窄,后面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死敌缘督。
林泉等人无不心惊!
只听缘督道:“你就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不是要守活寡吗?”
女人笑道:“你想得倒挺美。我黑狐是什么人?我什么时个亏待过自己?天下美男子多得是,你以为就你一个臭道士长得像人吗?——就算我有心为你守寡,他们答应吗?哈哈哈哈……啊——,呵呵呵呵,你要干什么?呵呵呵呵……”
缘督喘着粗气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就算要死,我也要先弄死你!”
女子吐字渐渐含混,像浪花中的浮萍,若隐若现,“你要怎么弄死我呀?若是用刀子,还有可能,要是用棒子,恐怕有点难呢。”
缘督道:“我这个棒子可不是一般的棒子,名唤作如意金箍棒,可大可小,晃一晃碗来粗细……”
女子道:“谁的不是晃一晃碗来粗细?我今天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嗯啊嗯嗯……啊……”接着是一连串手肘膝盖磕碰板壁和床铺的响声。而那女子的态度又有所改变:“饶了我吧,饶了我吧,你看我还没怎么样,你先流血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你好一点了,我随你处置,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发誓……”
缘督威胁道:“那你说等我伤好,要怎么处置你?”
女子呵呵笑道:“让你吃还不行吗?你还想怎么样?”
缘督道:“生肉包子有什么好吃?我觉得你这绰号要改一改,不叫黑狐,该叫黑包子,哈哈。”
女子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这辈子跟黑脱不了关系,就连你这关二弟都是黑乎乎的。”
兔子精听到这话,看向关千剑道:“在说你呢,——你什么时候成了人家二弟了?”关千剑一肘撞向他胁下道:“你才是他二弟。”兔子精向旁边一闪,虽然躲过,却迁动伤口,皱起眉头,“丝丝”地从牙缝里吸气。
李志霄等人都忍不住笑。林泉把食指按在嘴上,嘘了好几次,众人才安静下来。
关千剑向路一指道:“走吧,这地方不是人住的。”
林泉眨眼道:“再听听,好玩的还在后面呢。”
“啊!”又是一声惨叫,这次却是缘督。“要舔舔下面,别碰伤口……”
女子嘤嘤发声,腾不出口来回话。
缘督道:“刚才好不容易把火烧旺了,要给你时你跟我假正经,现在火灭了,你又来刨什么?看你这股骚劲!”
女子道:“吓唬你的,真那么想要,老娘自己还长着一双手呢。”
缘督道:“那未免太便宜这双手了。”
女子道:“谁说要便宜它们,我的意思是去山下捉个少年儿郎……”
缘督道:“就知道你,赶紧去捉,别老趴在我身上,我气都喘不过来。我还有正经事没跟你说。”
女子道:“难道我们说的不是正经事吗?男欢女爱,传宗接代,多重要啊。”
缘督道:“可这事不会有人给我们限定任务,更没有谁规定我们一夜必须多少次,你说是不是?只有岳嵩那边,是下了死命令的,一个漏网之鱼都不能有,否则……”
女子道:“否则他会阉了你是不是?”
缘督一本正经道:“比这还严重。自从我接手这条道,半个月来风平浪静,我以为运气好,这两天却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四五个,嘿,若说单打独斗,不是我跟你吹牛,他们哪个能在我手底下走满三招?一旦结成阵势,哎!就真是应了那句话:好汉架不住人多。不知你们那边如何布置?”
女子笑道:“如何布置?除了等着给你收尸,还能做什么?我们各人有各人负责的范围,我可以跑来睡你家的床,你家的耗子却不归我拿,你别打错了算盘。”
缘督道:“你真忍心站干岸?我也没说要劳动你的大驾,来和我双剑合璧,我只要你在万一的情况下,在后面帮我兜着;你那边人多,正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象我就一个光杆司令。”
女子道:“什么叫万一的情况?”
缘督道:“告诉你吧,我虽然伤得不轻,对方也并没有占到便宜,个个挂彩,人人重伤。这说明什么?……”
“说明美道人不仅是床上的英雄,战场上也一样是男子汉。”
缘督笑道:“这话不错,不过我虽然在战场上一向自负勇猛,究竟还不及床上的神功盖世,哈哈。以我估计,他们现在也只能就近找个地方养伤,没有个十天半月,不能上路,如果强行支撑,不出三天,必遭天谴。所以现在要比的,倒不是谁武功更高,而是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伤养好,先下手为强。以我的内功修为,再配上本门上好的疗伤圣药,七天以后,这点小伤,定能痊愈。我所说的万一,是其中有一个变数……”
女子道:“你说的是我吧?如果我天天来找你睡觉,你就七个月也好不了是不是?”
缘督道:“你这话当然有理,但你又不是真的狐狸精,还不至于故意来祸害我。我说的这个变数,不在我们一方,而在敌人一方。你猜是什么?”
女子道:“我猜他们不但不等自己把伤养好,连你需要的七天都没到,就先行开溜了。”
缘督道:“这个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带伤上路,一天最多能走三五十里,我有快马,半天足当他们十天。你不知道,最叫人担心的是,他们阵中有一人,是个天生的学武奇才,他本来不会什么武功,可是我亲眼见他现学了一招,就把兔子精打败。他和林泉等人原不相识,经过一次患难与共,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联合一气,如果在这七天之中,一边养伤,林泉以他的所学倾囊相授,再次遭遇,胜负之数,就难以逆料。”
女子不屑道:“兔子精是什么东西?就算这人能打败他又算得了什么?”
门外的兔子精一听被人这样鄙视,自尊心大受损伤,腰背一挺,脖子一伸,就要开骂,幸被关千剑和郑沤两人按倒,封住口鼻,才没发出声音。
缘督道:“能打败兔子精当然不算什么,难的是仅凭一招剑法反败为胜,更有一项出奇之处,这人不论学什么,总能别出心裁,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青出于蓝。我没有见过悟性这么高的人。下次我若败亡,那一定是死在这个人手上,你要替我报仇,不用找别人,单找他就可以。”
女子道:“看得出来你对这个人真的不能忘情,连死都不想放过他。不过你总得说说他的长相,我才能为你报仇啊。——他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缘督道:“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屁眼都没干黄哩,能谈得上什么好看不好看?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整天就知道惦记下半身那个事。”
黑狐道:“问他长相,就是问他的脸,又没问他二弟,分明就是上半身的事,跟下半身能扯上什么关系?你既不说实话,想必他长得不错,你跟本不是忌惮他的天分,而是嫉妒他的长相。这样看来,他长得很俊吧!十七八岁好啊,嫩嫩的……”
缘督气哼哼道:“是,真被你说中了,他长得比我俊一百倍,更比我嫩千倍万倍!你不如干脆趁我伤重,一刀把我宰了,提我的头去见他,也省得另备见面礼。”
黑狐娇声软语道:“呀,没想到几天没见,你别的没长进,醋劲倒是越来越大……哎呀,啊——,你又干什么?嗯、嗯、嗯嗯……”
缘督气喘如牛道:“干什么?让你仔细看看,除了醋劲,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大!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二弟也受伤……”
黑狐哼哼着道:“这是你自找的,丢了性命,别怪我祸害你……”她的话声到此截然而止,嘴里像被个大土豆塞住,只剩满足的“呜呜”。
林泉“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低声咒骂:“******,真好福气!”原来六个人中,只有他经历过人事,因此虽只耳闻其声,种种情形,却有如亲见,历历在目,惹得他欲火中烧,而关千剑等人唯脸红心跳而已,对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茫然不知。
“怎么见得是好福气?”兔子精怒气既消,重获自由,露出他两颗特有的大门牙,巴巴地看着林泉:“我看牛鼻子小命难保。”
林泉笑道:“难说,难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吃饭睡觉要紧,走吧。******,若不是受伤,我上去就是一脚,把门踹开,学那西楚霸王——‘彼可取而代之’。这骚娘们说他喜欢长相俊俏的,难道我长得不俊吗?关老弟,你说呢?”
关千剑笑道:“难说,难说。不过我若是个女人,一定不会嫁你。”
林泉道:“那一定是嫌我长得丑了?”
关千剑道:“恰好相反,我担心以你颠倒众生的长相,身边时常美女如云,看着岂不叫人生气?”
林泉在前摸黑走路,差点忍不住放声大笑。
六人一夜辛苦,直到天亮才找到人家,刚好赶上早饭。
林泉记着缘督说的话,果然尽力指点关千剑。关千剑身怀六如门中的无上秘籍,时常研读,感悟良多,以之与林泉所授两相印证,发挥出来时,便别有妙用。林泉不知缘故,更对缘督的识人之明,深感佩服,也对关千剑本人倍加敬重。
匆匆七天过去,各人的伤都只好了一半,又是关千剑的痂皮先落,指日便能痊愈,林泉等人啧啧称奇,他自己也并不知道是研习龙在天的内功心法之故。如果他为受伤,错以为需要专心休息而不能行功,则伤势反而要晚上好几天才能好。
这天一早,林泉对众人道:“六如门被重重围困,有累卵之危,这一路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也不知道情形如何,我们身上的伤虽然都没有全好,但我认为与其在这里坐等,不如缓缓而行,一面养伤,一面也能节省不少时间。还有一点,我们这么多人,停留在一地方时间过长,难免引人注意,实在并不安全。”
“林兄说得在理。”这六个人惊愕莫名!这话虽是表示赞同,却非出自他们任何一人口中。“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我看你们没那么容易成行了。”
道士,缘督。六人抢出门外,倾刻成对峙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