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正是关千剑和冷凝。
姓王的朝地上重重唾了一口,骂道:“呸!最看不过眼的就是这类牲口,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摸上摸下,乱搞一气,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真是有娘养没娘教的!”
姓简的较为斯文深沉,拱手道:“两位为什么学人说话?是不是自恃武功高强,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你们?”
冷凝不屑和他说话,脸藏进关千剑怀里,悄声笑道:“他们骂人,还想打架,你看怎么办?”
关千剑低头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处境?一旦被人知道名字,不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些人倒不算什么,万一把周四方、仙猿、云九霄,还不你师父引出来,恐怕连老鼠都做成了!”
冷凝耸肩笑道:“做不成老鼠那做什么?”
关千剑道:“被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还能做什么?就是一只老鼠囚。”
冷凝道:“我早劝你不要来了,你偏要来会你的旧情人,这就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娘。既然到了这里,我看你是在劫难逃。左右是个死,捉你的人再多,还不是一样?反正你就只有一个,被一方捉住,另外那些人又人会凑上来一起拷打,所以说到底,你的敌人十个百个,跟只有一个也没有差别。”
关千剑道:“不管实际是多少个敌人,我只求他们不要太早发现我,最好他们先打一场淘汰赛,死的死,伤的伤,我就可以浑水摸鱼……”
冷凝坐直了,一肘顶在他胸口:“你诅咒我师父?”
圈中三人轮流骂了几个回合,见马上的“狗男女”视若无睹,仍然只顾打情骂俏,气得七窍生烟,哇哇大叫,扑上来就要连人带马,砍翻在地,看他们还敢不敢目中无人。就在这时,圈外有人奔走相告:“雪妮小姐来了!雪妮小姐来了!大家快让路!”
围观的人纷纷向两边散开,并向大道西首观望。二三十丈外,宝马雕车,锦帷绣缦,缓缓驶来。三人只得暂时收手,看了一会,又瞪关冷凝二人几眼,退向湖边,都道:“等等再收拾你们!”
关千剑也和众人一起催马靠边,对三人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冷凝却抬扛:“我们凭什么给人家让路?偏不让!”夺过关千剑手中的缰绳,仍把马控回路中间。
关千剑轻轻握住她的手,咬住他耳朵道:“好娘子,别尽惹麻烦。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慌得很?”
冷凝愤愤道:“就你这样胆小如鼠谁会嫁你!”
关千剑道:“这不是胆大胆小,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不能阴沟里翻掉。——我们已经入过洞房上过床,你不嫁我嫁给谁去?”
冷凝扔了缰绳,在关千剑手背上狠狠拧了一把,发娇嗔道:“你还说!害我痛这么多天!要真嫁给你,不被你欺负死才怪。”
关千剑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一紧,笑道:“谁叫你打我一掌,下那样的狠手?我又不舍得打还你,只能在这方面找回点场子。”
冷凝道:“你既然这么说,是不是每次都要让我先打你一掌,才……才给你?”
关千剑道:“别说一掌,千刀万剐我也甘愿。”
冷凝紧紧抿住小嘴,不致笑出声来,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关千剑听她说得十分动情,把脸贴在她鬓边磨蹭着:“真的!”
冷凝道:“那我今天晚上就剐了你。”
关千剑道:“求你剐外面几层就好了,里面的别剐,要不然血肉模糊的不好看。”
两人说笑着,关千剑再次把座骑勒到靠湖一边,冷凝倒不再说什么,再回头时西望时,马车相距已不到百步。他忍不住想,要是云霓也在车上,看到他怀里抱个女孩子,不知道会做何感想,是不是也会吃醋?转念又想,说不定好要怪我轻浮,和她才分开几个月,就找了新欢……他越想越不自在,竟至于放开冷凝,溜下马来。
冷凝笑道:“你干什么?是不是放、放、放你娘的屁了?”
关千剑一边睃着马车,以小碎步离她远一点:“别放你娘的屁。我看车内有一股杀气,所以下戒备。”
冷凝呵呵大笑道:“就你还能看出杀气!照我看是妖气还差不多。……哎,你说,你那位云霓会不会也在车里?她跟雪妮不是师姐妹吗?”
这话被她说穿,关千剑心中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胸腔里的血液都往周身乱窜,冲击手指头、脚趾头和天灵盖,心房里擂起鼓来,咚咚有声;要是这时和人动手,剑法一定大打折扣,别说动手,就是站稳也不一定难度。
慌乱中马车已到身畔,芳香迎面扑来。一阵风过,掀开车帷一角,可以看到车内人的衣饰,一青一粉,赫然是两个人;只是脸蛋一线也没露,是否粉色衣服的就是云霓,仍不得而知。关千剑的心揪得更紧。
冷凝又道:“看清楚了没有嘛?究竟车里有没有你的旧情人?要不要我去帮你拦住问问?”
关千剑回头道:“别淘气,云霓不是我的情人,你别乱说;她在没在车里,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冷凝没有回答,牙齿扭着嘴唇,两眼一瞬不瞬地追随马车。
突然间,她呆住,浑身一震。
马车停下。
车里探出一张红扑扑的脸蛋。眼睛不算很大,那弯弯的形状,正像初七、八的月亮,又如一川烟草,笑时眯成一线,迷离而又闪闪有光,甜蜜蜜的让人顿生亲近的渴望。
“弟弟——”,她的声音柔而不腻,轻而不飘,从中可以听出久别重逢的欣喜,亦可听出深浓的情意。人人心中都是一动,有人想:“谁会是她的弟弟?”也有人想:“她弟弟可真有福气,有个这样的姐姐!”还有人想:“就算我只是她的弟弟,也比一辈子没有机会认识她好。”更有人差点抑制不住接话:“你是叫我吗?我在这里呀!”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看得清楚,她美目所注的,正是马一跳下来的那个轻狂小子。
一抹粉红飘落车前,一个丽人婷婷玉立,把头一偏,灿然道:“怎么不说话?不认识我了吗?”又似乎心知肚明,对方不说话的原因,绝不是感到陌生,而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她低头浅笑;在低头的一瞬间,眼神就有飘忽。
“好歹你叫一声姐姐啊。”她将眼角一绺头发甩开,让它们回到鬓边,这样就抬起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