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周哼了一声,“那是他从小就娘娘腔,就喜欢跟小姑娘玩,老子是要精忠报国做大事的人,哪有时间哄小姑娘?”
沙华笑着拍拍他的胳膊,“精忠报国做大事的人唻,我们回去吃饭吧,再精忠报国,也得填饱肚子再去”。
成周瞪了站在旁边的任天翊一眼,“管好你的人,别再来烦我师父”。
沙华笑笑,“路小姐,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回去好好想想,别恨错了人”。
“我们换家吃”。
“那我们去吃火锅,我陪你喝两杯”。
“师父你还会喝酒?”
“收了个得意高徒,不会喝,也要喝两杯……”
两人的说笑声渐渐远去,从头到尾,沙华都没正眼看过他,任天翊冷冷盯着路青柠,“现在你满意了?”
“天翊哥哥——”
“路青柠,你还记不记得我爸刚被撤职那一会,我去你家,你爸妈是怎么跟我说的?”
路青柠努力控制着眼泪,“他们怎么说是他们,我跟他们不一样!”
任天翊冷笑,“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从来都没有过婚约,我记得自己也从来没说过喜欢你,请你做我女朋友,你这般作态是什么意思?”
“天翊哥哥——”
任天翊打断她,“想必我母亲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家现在状况不好,养不起闲人,我现在就送你去机场”。
路青柠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涌了出来,“天翊哥哥,你真的要为那个女人,这么对我?”
任天翊不想再跟她废话,打电话让助手订机票,又打电话给路父,让他到时候派人去机场接。
路青柠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任天翊却根本不理会,拖着她就走,成周那句“他的身家还不值比不上沙华一串手链”让他脑子炸开了般疼,路青柠的哭声不能引起他半丝怜惜,只让他更加烦躁。
……
……
之后不久,沙华也回老家过年,三十晚上,任天翊给沙华打电话,沙华接了刚说了一句,成周就在旁边喊,“任天翊,不准你再给沙华打电话!”
任天翊心下一紧,“这时候成周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沙华也有些无奈,“他这次受伤,部队给了很长的假期,他赖在我家不走,我爸妈又喜欢他,非要留着他一起过年,他一个人比我家三个人还闹腾”。
成周在旁边又喊了一声,“师父,我们去放烟花!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沙华就道,“那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等——”
“还有事?”
任天翊顿了顿才开口道,“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
任天翊握着手机,半晌才自嘲一笑,成周说的对,不说现在,就是之前,她对他也是不屑一顾的,还真是,脑补是病啊——
……
……
从那之后,任天翊没有再联系过沙华,也没有再去她街头卖画的地方找她,一年半的时间一晃而过,他再次来到了沙华卖画的地方,却被告知沙华已经很久没去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愣了半天,才从手机中找出尘封已久的号码,拨了过去。
沙华很快接了,在听到他说要请她吃饭时,利落拒绝道,“我最近有点忙,有时间我请你”。
任天翊知道她这么说,多半就是没时间的,“你在哪?我去找你,有事”。
沙华沉默了一会,报了地址,他找到了地方,发现是个画展,每幅画都是姿态各异的彼岸花,那如着了火的颜色让他仿佛置身红色迷离的海洋,又仿佛踏入了不可知的黄泉之路,眼前一切都是灰白,只剩下那美丽而妖娆的彼岸花肆意绚烂绽放——
“任总?”
任天翊回过神来,有些意外,“张总?”
却是华夏集团的总裁,可以说他有今天绝对离不开当初这位张总出人意料的将那个价值近一亿的工程交给他。
张总和他握了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就说你肯定会来,刚刚没看到你,还有点奇怪”。
任天翊心头一跳,“张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总也有些疑惑了,“你不会不知道这画展是沙华举办的吧?”
任天翊更加惊讶,“张总认识沙华?”
张总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哈哈笑了起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不说这个了,沙华这画,画的十分有功底啊!一会我们都捧捧场,让她赚个盆满钵满,高兴高兴”。
任天翊见他这模样是不想多说了,听他的话头又和沙华十分熟稔,状似不在意问道,“张总是怎么认识沙华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也没什么大不了,任总想知道去问沙华就是”。
任天翊压低声音,“不瞒张总,前年因一个世交妹妹的事,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联系了,这次我还是误打误撞进来了,看了画才知道她竟然办了画展”。
张总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任天翊说的虽简单,他却几乎立即将事情猜到了五分,不悦道,“年轻人爱玩,我可以理解,但却不能过了度”。
任天翊虚心受教,诚恳开口,“沙华性子安静,从不多话,有时候,我,实在无法猜到她的心思,所以,这次,还请张总多多指教”。
张总沉吟,“按理说,这是沙华的事,我不该多嘴,但我实在不忍心见她受委屈,只能跟你说,当初是她送了一份天大的人情给我,又竭力保证你绝对不会做的比任何人差,我才会排除几家更有竞争力的公司,将那个标交给你”。
当初,她将他小儿子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自己虽说回报过了,不过一句话的事,就当是结个善缘吧。
任天翊心中虽隐隐有猜测,听到张总亲口证实,却还是觉得一阵恍惚,他就说那么天大的好事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落到了他头上,原来,原来——
他捏着口袋里那张有一千两百万的卡,只觉手指着了火一般滚烫,几乎捏不住那张卡。
张总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名利、色相都是虚的,只有真心才是最宝贵的”。
任天翊恍恍惚惚的,张总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半天才回过神来,急忙往里走,在最里面的一幅画前看到了一年多未见的沙华,可能是为衬托今天的画展,她鲜见的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及膝裙,胸前到后腰部位绣了一朵硕大的彼岸花,裙摆细碎不规则,随着空调吹来的风轻轻飘拂,飘飘欲仙,她那张原本偏于清秀淡漠的脸因着这件艳丽的裙子鲜活明艳起来,侧着脸浅浅微笑的模样让他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当你轻轻走过我身边,你就带走了我的心——”
“沙华——”
沙华回头,见了他,微微一笑,“你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导师王导,这是任天翊,我的高中同学”。
任天翊恭谨叫了声王导,王导点头笑道,“好,青年才俊啊!我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聊天了,沙华,记得这幅画别卖”。
沙华点头,任天翊顺着王导的目光看去,画的背景是暗沉压抑的黑色,中央一条灰色的河流,一座古朴的小桥,桥边树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河流两边是大簇大簇开的正艳的彼岸花,在这灰暗压抑中,一个白裙少女却支着画架在桥边认真画着画,她微垂着头,几丝碎发在鬓边拂动,露出美好的侧脸和优美欣长的脖颈,她执着画趣÷阁的右腕上戴着一串几乎可以乱真的彼岸花手链,洁白的裙子上绣着一大朵怒放的彼岸花,她的画布上就是那暗沉的天空,灰色的河流,古朴的小桥和鲜红的彼岸花……
任天翊不懂绘画,更不懂什么技法、色彩,见了这副画,只觉心一下被抓了起来,让他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半晌方喘息着问道,“这是画的哪里?”
“黄泉——”沙华纤长的手指描画着那灰色的河流,“这是忘川,相传人们死后见了彼岸花就会想起前生,会在三生石上看到自己的三生三世,然而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就又会忘记”。
任天翊勉强笑道,“那你把自己画在奈何桥边,是觉得自己前生是孟婆?”
“你信吗?”
“信什么?”
“信人有前生今世和来生?”
任天翊摇头,然而却带了丝丝犹豫,他从来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然而,沙华,有时候实在让他十分迷惑。
“我信,”沙华轻轻一笑,“我在走黄泉路时想起了自己的前生,不想忘记,就直接跳下了忘川,所以又回到了起点,不想结果竟是一模一样,所以我又跳了第二次——”
任天翊心头猛地一跳,死死抓住她手腕,“沙华,你不要胡思乱想!”
沙华奇怪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精神不正常?还是说,你认为搞艺术的到最后都有点疯疯癫癫?”
任天翊沉着脸没有说话,可他眼中的神色却是默认了沙华的话,沙华笑了笑,拂开他的手,又掉头去看那幅画,“第一世,我在初三那年喜欢上你,那一年我十五岁,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只远远的看着你,找了个不讨厌的人嫁了,十年后,你爸爸倒台,你穷困潦倒,我瞒着丈夫卖了房子,凑了一百二十万借给你,五年后,你娶了路青柠,还了我一千二百万,又过了几年,我丈夫的生意出了问题,辗转求到你头上,你过分热情的态度让他起了疑,查出了当年的事,从那之后他便以折磨我为乐,我提出离婚,他不肯,甚至将我囚禁在家中,威胁我若是不听话,他就找人将我轮-奸至死,于是我选择了自尽——”
沙华说到这轻轻笑了笑,“我跳下忘川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初一刚遇到你的那一年,我有着前世的记忆,知道很多别人无法知道的未来,暗地里积累力量和财富,耐心的等到你父亲倒台那一年,这一次我支援的你不再是钱财,人脉,眼光,智慧,我给了你所有,你爱上了我,娶了我,我们又有了一双儿女,然而你却始终不快乐,我以为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是外间那些说你靠着老婆上位的流言,于是遣散了财富和人脉,只留下第一世救你的一百二十万,那之后你果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可惜好景不长,五年后,你再次选择了回到路青柠身边,我提出离婚,你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和两个孩子,自己只留下了一家公司——”
沙华又笑了笑,“那时候我经历两世,自忖看透世情,见你将所有的一切留给了我,以为你还是爱我的,便想方设法毁了你的公司,我以为还会回到多年前你走投无路之时,我们再重新开始,结果你竟然选择了我第一世的路,从我们一起创立的商业大厦上跳了下去,死前发短信跟我说,你爱我,只是已经没了再从头开始的勇气,一直到死,你都一直紧紧攥着我们的结婚照,谁都掰不开你的手——你让我相信了你是爱我的,所以我跟着你跳了下去,第二次跳下了忘川,再一次回到了初一我们初遇的时候——”
沙华说到这伸手轻轻抚摸着他僵硬的脸颊,“天翊,老天厚待我,让我一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可黄泉路太黑,忘川的水冰冷刺骨,那种黑暗和寒冷,让我像你一样失去了重新开始的勇气,我们纠缠了三生,生生不得好结果,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了,我放过你了,你也放过我,我们两不相欠——”
任天翊慌张将她搂进怀里,“沙华,你听我说,你只是做了个荒诞的梦,梦醒了就好了,别怕”。
“梦?”沙华的手滑进他西装口袋,摸出那张黑色的金卡,“这一世我选的是第一世的做法,你这时候应该是准备还我一千二百万,再回老家拿回自己曾经的一切,顺便娶路青柠吧?”
任天翊一哽,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沙华推开他,扬扬手中的卡,“这个我就收下了,你如果还是不信,马上世界杯就开始了,我可以告诉你谁是最终的获胜者,上一世这个时候,你押错了赌注,足足赔了一百多万,我耳朵都被你磨的起茧了”。
“不必再跟着我,”沙华丢下一个名字,飘然离去。
任天翊追了几步,又颓然停下脚步,沙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