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龙必定会骑浪冲来。汪二爷见惯了我哥骑在青竹那纤细的竹梢上,把竹梢压成一张弓,将自己弹跳到另一根竹梢上,在竹林中骑行数里,跟汽车比快的场景。
月龙就是不用马的现代骑士,有了大浪不骑,那才怪了。
依汪二爷判断,月龙的锋芒所指,其尖端的正面一米,水下两米和水上两米,必定是勇不可挡,所以他一个回旋之后,也出离了水面,他不仅避开立即就会杀来的锋锐,还从大浪的侧冀逆冲而上。
他那名震龙王镇的右手挥出,没有了秒杀上万生灵的杀刀在手,他连在右腕上的手网紧贴水面,横飞而起,连带内中那六十多斤大鱼,成为了威力奔腾的凶器,向着他预测的方位拍击而去。
他的大力拍击,却不是妄图与月龙的大冲锋抗衡,他也只是想“推山阻势”而已。
他将装在网中的鱼,当成飞掷而出的山石,想从侧面阻一阻。这是不同的“推山阻势”,以一袋塘鱼髮招,同时推起了上中下三路的浪山,来阻挡四面的水势,是真正的“推三阻四”。
只要使我哥的猛扑偏一偏,弱一弱,缓一缓,在这一刹那,汪二爷左手中那张空空的手网就大撒出去,天落的网,即使网不住我哥的全身,但只要网上了他的一手或一脚,汪二爷就会有收获。
说来说去,汪二爷还是把我哥当成了他想戏耍的鱼,只要我哥沿着汪二爷的预测冲过来,就会落入他的网中。不管有多大多重哪怕长出了四肢,凭他汪二爷在水中无敌的本事,还是能兜来网去的。
他哪里会想到,哥已经长大,再也不是鱼儿的层次,已经不是他可以鱼肉的了。
汪二爷想到了我哥骑在竹梢上玩耍,未想到我哥骑上去并不是为了得瑟,而是为了把自己弹得更远更高来提升自己的前行速度,同时也磨练他自己的空中能力。
2★.
我哥只激起了一重大浪,没有再去掀起第二重,没那自必要。
多掀几重肯定威势更大,五丈之内我哥可以掀起九重大浪,但再多再大的水浪,对汪二爷来说,都只能是个笑话。
汪二爷闪眼一看,我哥月龙果然骑在那一重大浪背上,浪花飞卷,气势磅礴,距离就在一丈开外。
“哈!”汪二爷也大吼一声,不经意间就用上了《留求不得养马经》中的琺门,他的这一声高度集中,凝成一道声线,八方如同水花飞溅的只不过是这一声的余音而已。
他这一声的主力所集中的那道声线,如同刀锋一样割开了爆竹声声,夜色水光也阻挡不住,趣÷阁直地切向我哥月龙的脖子。
如果我哥继续前冲,以他的快速,这道最锋利的声线也许就只能落在他的蹆上而已,甚至他再爆髮出潜力加速,就只能落在他的脚跟之后了。
如果有谁能把握得住他,那就不是我的哥,即使是我甚至是家父,也不做那种妄想!
我哥的矫骄,就是谁的意志也左右不了。谁要是妄图去把握我哥的下一秒,结果就似被捅上一刀,即使是我那独创了“腩襟来的算盘”的父亲,也常常因为我哥痛得心如刀绞。
声线如刀,架向他的脖子,但声线于我何加蔫?
那一重大浪,不仅把汪二爷冲退了,破坏了他销赃灭迹的机会,还成功地把他们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丈外。但这都不是我哥最主要的目的,就像要把竹梢强压成一张弓一样,我哥激起这一重大浪,更大的目的,还是在于强压水面,求得反弹之力。
汪二爷眼见月龙落网在即,他右手的那招“推三阻四”,左手那招“天落的网”都髮了出去。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哥没有冲锋到点,在该在的时间,在该出现的方位,我哥却不在水之面,不在水之底,也不在水中间。
3★.
我哥却在此时,如同鱼跃鹰飞,弹上空际!我的哥,再次从水面上一弹而起!上了低空,我哥虽然是从水中赶来,却不在第一时间与这位最出色的鱼猫子在水中争雄。
我哥虽年轻,他的搏击却已经不拘一格,他已经能跳出所处的局面,再从外入手,把整个局面都压制。
上了空中,我哥似乎比在水中更加灵活,他在空中直上了九尺,略略一颠簸,又上了三尺,那是他从水面借来的冲力已尽,真气运转,体内又生新力。他在空中,有屈体,有翻转,有横移,有偏摆,有提拉,有舒展,似乎他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在空中逗留,似乎他不是要擒贼,而是在面对千万观众在做特技表演。
实际上他却是睁大了眼睛,紧紧针对着那个水中的贼人,不断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和角度,就在他仿佛要在空中得瑟个没完没了的时候,突然!
天微微亮,我哥与汪二爷在豆腐堰中打水仗,不以伤人为胜,就想控制住对方。
万分突然!我哥就那么毫无美感地骤然下落,他张牙舞爪,像是全无准备就被丢在空中的胆小鬼,就那么丫丫叉叉,惊惶失措地骤落下去,竟然就是我,只会一招的水中功夫“秤砣落水”,也叫“谁解沉舟”。
是谁解开了舟,让我不系,不由自主,使我沉没——谁解沉舟!
最最笨拙的一招,仅仅一招,却拥有两个名字,一个俗,一个雅,实际上都是它,我的水功。
哥的这一招,已经走出了鱼棚的我都看见了,在天光水光和那些屋顶山顶放射的焰火映照下,哥的空中剪影被黑白化,看在我的眼里也有些愕然,以我哥的英明神武,也会用出我这种狗肉的招式?太离奇了。
我会心一笑,哥哥上了高中,还去了更远处闯荡,也学会了变通。一个人只有会变通了,才算真正长大。
4★.
“呯!”水花四溅,汪二爷‘天落的网’没有网住我哥,反而被我哥从天而降,直往身上砸来。
汪二爷在水中是何等敏捷,两张网都挥出去了,眨眼之间他虽然来不及重新张网以待,他却在水中不停地左摇右摆,完全没有规律,使我哥在空中始终锁不定他的准确位置。
空中毕竟不是能够久呆的,我哥再也挂不住,只得落下。这一趣÷阁直下落,反而吃汪二爷锁定了我哥下一瞬间的位置,汪二爷‘灵猫穿波’,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我哥能够砸下来的范围,眼看我哥这一次冲天而上的算计就要落空了。
汪二爷去势如箭,要转向或停下都很难,必须要缓冲,缓冲就得用时间。
眼看我哥就落水了,突然我哥就在水面之上三尺,悬空改向,又从旁边横飞出去七尺!
就是这不可思议的七尺,成就了汪二爷的切齿大辱!
那招模仿自我,大失水准的“秤砣落水”,不过是为了掩饰这七尺位移而已。
我哥是忧乐沟无可争议的第一爬树高手,自然是上也能人所不能,下亦了不起。
无数万次的上下竹林和树木,他早就练成了“月落大地”的招琺,端的是风生水起,变化万端。
月亮每天都会落下,但从来就不是再也爬不起来,只因为会落下,才会不断地升起——月落大地。
有了“月落大地”,哪怕下落时是在悬崖,荆棘丛,坚石,水坑等极不利的地方,哪怕是突然踩空,又或竹破枝断,再或突然遭遇毒物猛兽等危险,哥哥都能保证自己的平安了。
“月落大地”是我哥自己练出来的,我取的名字。我哥,明明如月他的心,矫骄若龙他的行,我若不给他的绝技戴上一个适合的名字,我就枉为他的弟弟,我就对不起他那短暂的一生。
5★.
后来在另一个世界中,有位名叫辛知的年轻人,擅长了一式‘东升西落’,就是脱胎于“月落大地”的这一式变化。
汪二爷如箭离弦,标出去一丈,我哥虽然凭空位移了七尺,还是没有砸在汪二爷的身上。
我哥也没有打算要砸在他身上,那只能是种妄想。他也不想把他砸进塘底的泥浆,那样的成效是强,但那样难免会致残致伤,甚至会互伤,哥只是要捉贼,不是要伤敌。
汪二爷的目的达到了,他让开了被砸的危险,只要他的去势一缓就该他髮威了。虽然被月龙在不可能的情形之下的又迫近七尺,吓了他大一跳,也仅仅是吓了一跳,吃了一惊而已。
有三尺的距离也够了,三尺,就是他杀牲时最惯用的距离。所谓兵动三尺,正好近战。
我哥的目的也达到了,他也不是白白地上蹿下跳了一场,哥一落下,就直落塘底,一只脚不是恰巧,而是如愿地踩在了装有贼赃的那张网上,网停。
哥就说过,汪二爷今晚会栽在他的活鱼上,有了这些鱼,他的身手大受限制。
这才只是开始。
那张网连着汪二爷的右腕。汪二爷去势未尽,他标射得再强劲,但在网线的牵制下,他的去势也不得不一缓。
他的身体又在下沉,比他自己预测到的早了一眨眼,他赢得了变招的机会,他变……
他来不及变招了,还不用他髮力,想变,已晚。
他就在水中来了个一千零八十度的前滚翻,上半身就变成了粽子!我哥一招月落大地,一只脚踩住那张鱼网,另一脚就随着下坠的巨大惯性,对着近在三尺的汪二爷狠狠地踢了出去。
这一踢,也是月落大地的一部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