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闻言面露茫然。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记得当年夫人入府的时候,二爷还不是都转运使,他奉皇命去南地办差,一去就是四年,等他从南地归来的时候,身边就带着夫人。”
“当时老夫人已在京中替二爷挑选了一门亲事,是严于侯府中三房的嫡次女,可是二爷却说夫人是他明媒正娶拜过堂的正妻,绝不休弃,然后亲自去严于侯府里负荆请罪,退了亲事。”
“老夫人为此曾跟二爷大闹了一场,更是以死相着二爷休了夫人,二爷不应,带着夫人搬了出去,还是后来大爷劝说,说当时二爷在南地有功,回京便要加官进爵,若那时闹出后宅不宁的事情,那官职便黄了,再加上当时夫人腹中已有七个月身孕,老夫人才勉强让夫人入了府。”
冯乔从来不知道这段过往,更不清楚原来当初娘亲嫁入冯府的时候,冯家的人就如此不喜欢她。
“那我外祖呢,你可知道我外祖家在何方?”
孙嬷嬷摇摇头。
“当年二爷只是说,夫人是南地柳城一户程姓富商的独女,那程家人对他有恩,只是程家惨遭横祸,在一次外出时遇到了劫匪,程老大人和老夫人皆是死于意外,只留下了夫人一人。”
“夫人入府之后,从未与娘家人来往,更无人来探望过她。夫人性子冷清,从不理府中诸事,也从不与老夫人一同出门应酬,她只守着榭兰院半步不出。”
“生下了小姐之后,夫人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后来夫人骤然辞世,二爷悲痛欲绝,抱着夫人的尸身数日不曾进食,老夫人一气之下,还让大爷毁了夫人的尸身,二爷为此还差点杀了大爷……”
孙嬷嬷是冯府里的老人。
她原是伺候冯老太爷的,后来伺候二爷,再后来跟着二夫人,再到冯乔出生。
二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她便被派去照顾冯乔,一直到现在。
府中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当年冯老夫人为了二夫人的事情与冯蕲州争吵,闹的可谓是惊天动地,那场面她更曾亲眼目睹。
后来二夫人突然身亡,那一场大火,不仅烧毁了二夫人的尸身,也彻底烧毁了老夫人和二爷之间的母子之情。
以往二爷无论做什么,哪怕是再不喜欢老夫人的强势,再不喜欢老夫人事事插手,他也会有所顾忌,甚至会妥协避让,可就是那一次之后,二爷在面对老夫人时,再也没了当年的模样。
就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二爷之所以到后来还留在府中,还顾着冯府众人,不过是为着还年幼的冯乔,为着那一丝仅剩下的血脉亲情而已。
冯乔听着孙嬷嬷缓缓说着当年的事情,听着那些她不知道的过往,听着冯老夫人居然让人毁了娘亲的尸身,让她尸骨无存,眼中渐渐浮起一抹煞气。
衾九带着孙嬷嬷下去,将她送回了之前的柴房,而冯乔则是在房中站了一会儿,目光幽幽的看着外面渐黑的夜色许久,这才起身去了冯蕲州的书房。
正院,书房之中。
冯蕲州坐在椅子上,正整理着今日在刑部审问邱鹏程后,得出的一些消息。
沧河绝提之前,临安官仓之粮便被邱鹏程私自挪用,冒充私粮贩卖换取银钱。
沧河决堤,官仓无粮,邱鹏程无力赈灾,致使流民四起,后更引起霍乱让曹佢趁虚而入,险些攻下南都。
邱鹏程因此慌了神,匆忙强征了城中民粮填补官仓,原是想要抹平此事,却不想出了奉县一事。
邱鹏程虽然到现在都咬死没说,他为何会突然转投曹佢,冯蕲州却知道那是因为那假的裘兰九被萧闵远拿住,他私藏逆犯之事暴漏,才不得不反。
如今邱鹏程已经归案,可谓是罪证确凿,可永贞帝明显不满足与此。
圣令之下,命他们严审邱鹏程,为的就是他手中有可能握着的那些参与了水患贪污一案,甚至牵扯进临安祸乱之事的那些朝中大臣的罪证。
邬荣说,这几日前往刑部和大理寺打探的人很多,甚至还曾有人暗中对邱鹏程下手。
前几天夜里,曾有人夜探刑部和大理寺,意欲对邱鹏程斩草除根,其手段老练狠辣,动作娴熟,一击不中即刻退走,就算倾刑部和大理寺两处之力,也并未拿下那几人。
好在邬荣和张继礼早有防备,并未将邱鹏程关押在两处大牢之中,反而移交到了奉天府衙,这才保住了邱鹏程一条性命。
“二爷,那邱鹏程本已有松口迹象,可今日却又突然咬死不肯开口,他似乎有把柄落在了什么人手里。”
云生皱眉说道。
冯蕲州闻言淡淡道:“他今日除了见我,便是蔡衍,如今举朝皆知蔡衍是襄王的人,他若真有把柄被人拿捏,那也只有可能是在襄王手里。”
“可据属下所知,襄王并未参与沧河贪污之事…”
“他的确是没参与贪污,可别的事情呢?”
云生微怔。
冯蕲州手中执笔,抬头看着云生淡声道:“襄王在临安半月有余,原本已落到那般境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狼狈而归,可他却偏偏在那般境况之下还能逆转形势,不仅风光归来,还让陛下破例封了他亲王之位。”
“你以为单单只是凭借着蔡衍,凭借着蔡衍手上那新增的两万精兵,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曹佢聚拢的虽说是乌合之众,可却足足有近二十万之数,在加上邱州,陆安,田奉三地的降兵,和邱鹏程被逼投诚之后,临安城内反派的数万驻军,曹佢手中最少也有三十余万兵力。
当初萧闵远南下时,李肃带了五万人随同,就算加上蔡衍后来补足的两万精兵,也不过七万人而已,这还未曾除去他中途攻占奉县,和前往安俞与皇室密卫交手时的损耗。
若无其他手段,萧闵远怎能那般轻易就打开了临安城门,将兵力远在他之上的曹佢,逼到了困守田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