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寒风凛冽,殿内温暖如春。
窗前汝窑花瓶中的红梅为这殿中增添了一抹明艳的色彩。
金铃沏好热茶,走了进来。
英珠略直起身子,接过茶盏,低头轻吹了吹。
“金铃,明年你就役满出宫了吧?可有何想法?”英珠忽地抬眸,看向她。
金铃一怔,摇摇头,“金铃愿意留在宫里,一直伺候主子。”
英珠笑道:“你若愿意出宫,本宫可以送你一份添妆,将来你好风风光光出嫁,不必在宫里做伺候人的活儿。”
金铃噗通跪下,仰头看她,“主子,奴才不愿出宫,奴才情愿一辈子伺候主子。虽说在宫里只有伺候人的命,但也好过宫外,能伺候主子已经是奴才天大的福分,若出了宫,还不知是何命运。”
英珠沉默。
她也曾是宫女,理解金铃的想法。
有的人宁愿出宫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虽说年纪大了,但在宫里伺候过主子的,还是得脸的奴才,谁也不会小瞧了去。
命运总不会差到哪儿。
再不济到某个官宦之家做个教引嬷嬷,也有不菲的进项,余生亦可无忧。
在宫中虽说得脸,但终究只能一辈子做个奴才,没有别的出路。
没有几个人愿意一辈子留在宫中,除非在宫外没了别的盼头。
但她了解过,金铃父母俱在,虽说有个哥哥,但不论那家人待她如何,有自己这个丽妃为她出头,总能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
而自己当初是因为在宫外没了指望,只有留在宫里这一条路。
与金铃不同。
金铃能与她有一样的想法,还是令她惊讶的。
“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金铃欢喜磕了个头,“多谢主子,奴才一定好好伺候主子。”
英珠微微一笑,她也是希望金铃留下的。
她没有精力再去培养一个可信可用的人,有金铃在,她行事要更方便一些。
但若金铃说出想要出宫的话,她也会成全了金铃。
金铃站了起来。
银簪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主子,不好了,十五阿哥出事了。”
金铃急忙训斥,“怎么毛毛躁躁的?好好说话,什么叫出事了?”
“怎么回事?”英珠脸色白了,倏地站起,扶着金铃的手臂,摇摇欲坠。
银簪这才想起主子还怀着身孕,顿时懊恼。
可事情也不好瞒着,迟疑一瞬,道:“您别担心,奴才只是听说十五阿哥和十三阿哥在永和宫玩耍,一不小心磕到了头,但这只是传言,奴才也不知事实如何,也许只是别人瞎传的。”
永和宫?
英珠脸色更白了,这一瞬间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慌张道:“谁说的?让人进来。”
银簪道:“是章佳庶妃身边的小魏子,面色很焦急。”
金铃看了眼主子的脸色,道:“主子,您别担心,奴才这就让人去打听,也许不是真的,事情没这样严重。
您还怀着身孕,可千万不能激动。”
英珠深吸一口气,再是着急,也不能失了理智,她腹中还有个孩子,但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道:“让人去打听,打听清楚了,看看太医去了没。”
金铃忙出去了,寻了腿快的小瑞子去永和宫打探。
章佳庶妃身边的小魏子却还在,急着要见丽妃。
金铃呵斥,“你还留这儿做甚?已经派人去了,你还是赶紧回你家主子身边吧。”
小魏子快哭出来了,“十五阿哥留了那么多的血,又是在和十三阿哥玩耍的时候出了事,我家主子实在慌了,这才让奴才来寻丽主子,还请丽主子千万保重,太医已经去了,十五阿哥一定会没事的。”
金铃急得跺脚,这个蠢奴才,还在这儿大喊大叫,还嫌事情不够大?
怕惊着主子,金铃往外死命推着小魏子,“这儿没你的事儿,别打扰我家主子,赶紧滚!”
小魏子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殿里的英珠听到一些,尤其是听到流了那么多的血,即便察觉到这带话的人有异常,还是不免慌了手脚,迫切地想要过去看看。
金铃匆忙进了来,道:“主子,这小魏子分明不怀好意,明知您怀着身孕,还拿这事来刺激您,这事八成有异,或许十五阿哥压根没这样严重。
十五阿哥那么大了,哪里会轻易伤到?您先安下心,消息一会儿就回来了,太医也会尽快过去,十五阿哥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即便是有人故意想刺激她,胤禑受了伤也是真的,不会有人拿这事无中生有。
或许事情没这样严重,是有人夸大其词,但正是因为不知是何情况,她才更加慌乱。
英珠闭了闭眼,努力稳住情绪,还是有些不舒服了。
脸色苍白的不像话,肚子隐隐作痛。
英珠攥住金铃的手,虚弱道:“去请皇上过来。”
金铃瞧着主子脸色不对,也慌了手脚,忙出去吩咐了一声,又进来安抚她,“主子放心,一定没事的,您一定要好好的,腹中的孩子才能好好的。”
英珠靠在金铃身上,肚子时好时痛,又是担心胤禑,又是担心腹中的孩子。
康熙来的快,到的时候英珠已经迷迷糊糊了,直到被康熙抱在怀里,腕上似乎搭上了两根冰凉的手指。
耳边传来康熙低沉柔和的嗓音,“瑚图玲阿,胤禑没事,胤禑好好的,你也要给朕好好的,知道吗?”
听到胤禑没事,英珠慌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紧紧地抓住来人的手。
太医诊完脉,施了针,等到丽妃的脉象渐渐平稳,脸色也好了些,这才到明间向康熙禀报,“丽妃娘娘的情况很不好,因为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以致胎气不稳,奴才也只是暂时稳住了胎气,但若不能保持心品气和,怕是……”
余下的话不敢说,因为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一定给朕保住丽妃腹中的孩子,否则朕要你的脑袋!”康熙寒声命令。
太医唯唯诺诺称是。
康熙坐在椅子上,俯视底下跪着的金铃,目光如刀,“你们是怎么伺候丽妃的?为何不及时拦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