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巍剿匪立功被赐五进院大宅子的事,谢家那边已经知情。
见着有出息的三侄子,谢姑妈毫不吝啬地夸了他几句。
宋巍打了招呼坐下来,问:“最近怎么不见谢正?他很忙吗?”
虽然俩人在同一个衙门,但谢正是没有品阶的庶吉士,不算正式翰林官,前三年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翰林院内学习,三年后再根据考核成绩授予正式的官职。
刚开始入翰林那阵,谢正下衙的时候会去等着宋巍,两人一道回来,日子一久,便各走各的,不是交情浅了,而是宋巍步步往上升,职务不一样,下衙的时辰常常不准,谢正要忙着回家,就没再往他跟前凑。
算上去宁州剿匪那一个月,宋巍的确是有日子没见着谢正了。
谢姑妈闻言,犹豫了一下,说:“他这阵子好像事儿特别多,常常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些啥。”
宋巍听了,并未接话,神情若有所思。
谢姑妈随即跟一旁的宋婆子和宋老爹打招呼,“二哥,二嫂,你们一大家子人干啥去?”
宋婆子没瞒着,“这不是三郎剿匪立功得了个宅子吗?今儿刚巧得空,过去瞅一眼。”
谢姑妈眼神儿一亮,“咋样,那地方大不大?”
“挺宽敞。”宋婆子简单概括了三个字。
“那你们啥时候搬过去?”谢姑妈又问。
宋婆子没吭声,望向宋巍。
宋巍说:“已经请了人帮着修缮,等差不多了,让我娘看个日子跟着就搬过去。”
言语之间,从来不忘给当娘的留面子。
宋婆子听了心里舒坦。
谢姑妈想到什么,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三郎,我上次是不是误会你了?”
宋巍疑惑地看过去。
谢姑妈接着说:“我先前来的时候,问了曹妈妈一句,她说之前来你们家的那几位是客人,已经走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哪位大人送给你做妾的……”
宋巍坦然笑道:“去年送端妃娘娘去热河行宫的时候,这三个小宫女受了感染,被我带回来医治,之后就一直留在我们家,等端妃娘娘从热河行宫回来了才走的。”
谢姑妈愣了愣,“是宫女?”
“嗯。”
“那、那你咋让人给布置了那么好的房间?”
宋巍道:“就算是宫女,也是贵人身边的下人,自然不能怠慢。”
这个理由,无疑说服了谢姑妈,“那倒也是。”
宋婆子挨着炕边坐下,问她,“你专程跑一趟就是为了问这个?”
“是,也不全是。”谢姑妈回归到正题上来,“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家搬过去以后,这套院子打算怎么处理?”
宋巍不答反问,“姑母有什么想法吗?”
谢姑妈犹豫了一会儿,直说:“我是琢磨着,如果要卖,能不能卖给我们家?”
见宋巍面露不解,谢姑妈又说:“我们家人多,小孩大人加一块儿,两房之间难免磕磕碰碰,如果三郎你同意卖,我到时候就请人把中间这堵墙打通,将两套宅子拼成四进院,住起来也宽敞。”
前两日谢涛和谢正家几个小子起争执打架,谢涛家的被推倒磕破脑袋这事儿,宋巍有所耳闻,但因为公务繁忙,没空细问,如今听谢姑妈这么一说,只怕那两房已经闹僵了,否则他们家不至于急着买房。
宋婆子听出点意思来,直接问:“怎么着?谢涛媳妇儿还是不肯罢休?”
话都已经摊开了,谢姑妈再没什么不能说的,叹气道:“我那二儿媳本来就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之前被我压着,她没地儿撒野,倒也还算安分。这次伤着的是她家小子,可不直接踩她尾巴上了,打从出事的一天起,就一直嚷嚷着要分家,我和老谢都还没入土,能让她分出去吗?这些天他们闹,我实在是劝不住,只能背地里琢磨,想着等你们家搬走,把这边也盘下来打通,顶多往后让他们两家各住一个院子眼不见为净,分家是不可能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同意他们兄弟分家。”
时下重孝道,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家都遵循着这条不成文的说法来,有时候兄弟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在一块儿过不下去了,强行分家的比比皆是。
当年的宋二郎家就是例子。
可在谢姑妈眼里,谢家好不容易靠着谢正走到这一步,不管两房之间有什么矛盾,都应该以兴旺家族为首要。二儿媳自以为看着个摊位能赚俩小钱就了不起了,她只是眼皮子浅没看到谢正的大好前程而已,要真就这么分出去,等将来谢正出息了,谢涛家必定重走宋二郎家的老路,到那时候,二房就算厚着脸皮往上靠,人大房的人能乐意让你靠吗?
宋婆子看了眼谢姑妈,“这事儿,你跟谢正谢涛兄弟俩商量过了?”
“暂时还没。”谢姑妈说:“谢涛媳妇正在气头上,我这会儿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倒不如来点实际的,买院子我用公中的钱,到时候这院子有他们家一份,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得乖乖留下来。”
宋婆子摇头,说你这样强留人不对,没准会把人给逼急了干出什么事儿来,还是该提前跟他们打个招呼,如果把话说明白了,谢涛媳妇儿还是执意要分家,你就别难为人了,让他们分出去,将来过好过丑,那都是他们自个儿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谢姑妈皱皱眉,“我是怕,谢涛家将来和二郎他们一样。”
提起那个二儿子,宋婆子就一肚子气,声音像点了火,“二郎家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谢涛两口子都装作没看见,那你还能怎么着,抡起棍子把人给狠狠揍上一顿?”
谢姑妈见她气汹汹的样子,突然笑起来,“二嫂倒是给我提了个醒,那成,我回去就跟他们把话说开,说开了还要提分家的,就别怨我这个老太婆抡起棍子揍人了。”
——
谢姑妈走后,温婉把自己回家路上买的那条草鱼送去厨屋。
进宝迈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眼巴巴地瞅着砧板上的鱼,见金妈妈还没开动,他伸手指了指。
虽然没说话,也不难看出小家伙在催着想吃鱼。
金妈妈见状,有些好笑,让他再等等,马上就开始做。
温婉准备带进宝回房吃些零嘴垫垫肚子,岂料小家伙双腿像是定在了厨屋内,眨巴着双眼,盯着那条鱼就不放。
温婉无奈,只好撸起袖子帮着金妈妈一起做。
鱼粥煮好,温婉用小碗盛出来,还没等她吹冷,小家伙已经从她手里抢过勺子,打算自己吃。
温婉道:“鱼鱼是烫的,要呼呼。”
说着,冲他做了个将东西吹冷的口型。
进宝舀了半勺鱼粥,放在嘴边,呼倒是呼了,就是连着口水一块儿出来的。
温婉实在没眼看,重新取个调羹来,吹了半勺送过去,进宝就着娘亲的手抿抿嘴巴吃下去。
温婉问他,“鱼鱼好不好吃?”
小家伙咂吧两下,“啊”一声张着嘴,代替了回答。
两岁的进宝,食量比以前大很多,一碗鱼粥,他全部吃光,最后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摇头表示不要了。
温婉将碗搁在灶台上,拉着进宝去东厢。
宋巍不知何时已经回了房,刚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转出来时见到温婉拉着进宝,他笑意柔和,“进宝吃饱没?”
进宝没说话,对着当爹的打了个饱嗝。
宋巍将他抱起来坐在圈椅上,跟儿子亲昵了一阵才看向正在翻找衣裳准备去换的温婉,低声说:“谢正这这段日子有些不对劲。”
温婉拿着衣服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男人,“不就是他们两房因为孩子的事儿闹了不愉快吗?”
“不是这个。”宋巍道:“他们庶吉士每天下衙挺准时的,但我听姑母说起来,谢正下衙以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混到很晚才回来,这中间,他去了哪?”
温婉迟疑道:“或许,是同僚请喝酒什么的。”
“我倒宁愿是那样。”宋巍说:“怕就怕谢正因为家里压力大,一时想不通动了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