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擎侧过脸,视线定格在她气急败坏的脸上,“原来你脑子里成天想着被我休?”
林潇月愣了愣,没与他对视,目光闪躲,“谁要被你休了,我只是警告,警告不行吗?”
苏擎:“我听着像提醒。”
“……”林潇月。
不等她出声,他接着道:“上次你爹来京城让你跟我和离,你不同意,两年多过去,后悔了?”
“后悔,后悔死了我!”不就是贫嘴,谁不会?林潇月瞅着他,“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当爹当相公的,能不能长点儿心?”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仿佛立下军令状的人压根不是他。
苏擎好笑,“我人都还没走,这就开始嫌弃上了?”
“你还知道自己遭人嫌弃?”林潇月毫不犹豫地损回去,“刚刚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忘了。”
苏擎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了茶,再慢悠悠地端起来喝一口。
林潇月:“……”
两天后的一大早,林潇月带着闺女站在大门外跟男人道别。
苏擎已经骑上马背,垂下目光,与林潇月对视,听见她小声叮嘱,“一定要保重自己,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和阿暖在家等你。”
苏擎只笑了笑。
林潇月急了,怒咬着牙,“这都不敢答应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苏擎挑眉,“不说话不一定是不敢答应,也有可能是默认。”
“你就嘴贱吧!”林潇月被他气得抓狂,冷哼一声,拉着闺女的手转过去,“阿暖,咱们走,你就当没有过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爹。”
小丫头被娘亲牵着手,往里走的同时不忘回过头看亲爹,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得空的那只手挥了挥。
苏擎眼底染上宠溺,攥紧缰绳,让马儿掉了个头,很快消失在大门外。
林潇月听着马蹄声渐远,蓦然回过头,男人早已不在原地。
她盯着那处发了好久的呆,神情怅然若失。
“娘亲,我饿了。”阿暖软软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林潇月回神,低头看着这个眉眼间有几分像苏擎的闺女,眼神变得轻柔无比,“好,咱们回去就吃饭。”
二十七天国丧已过,不用再忌荤腥,林潇月让厨娘用砂锅煲了瘦肉粥,端上来的时候还热气腾腾,她没让婢女伺候,把人都遣出去,只留自己母女二人在屋里。
怕烫着闺女,林潇月舀了半勺吹冷,再喂给小丫头。
兴许是饿得狠了,林潇月喂一勺她就吃一勺,不像前几天那样吃几口就喊停。
等阿暖肚饱,林潇月才重新拿碗又盛了一碗出来,打算自己吃。
只不过瘦肉粥才凑到嘴边,都还没张口,刚闻到那味儿,林潇月就觉得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呕得厉害,马上将小碗搁下,拖过痰盂,顾不上形象地哇哇吐了起来。
外面金枝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进来,就见林潇月弯着腰,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吐。
金枝吓坏了,快步走过去给她拍背,嘴里担忧地说着,“是不是粥里的肉不干净,七奶奶吃坏肚子了?”
林潇月还没缓过劲来,新一轮的恶心又开始,搜肠刮肚地把脾胃里东西吐干净才算完。
金枝给她倒了茶。
林潇月接过,漱口之后才勉强有力气说话,“应该不是粥的问题,我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这样了。”
她说着,下意识去看闺女。
要真是粥的问题,阿暖不可能还好好的。
小丫头先前被娘亲狂吐的景象给吓到,这会儿睁着圆眼睛,害怕地缩在一旁。
经过那一吐,林潇月面上已然没什么血色,但还是尽量扯出笑容来宽慰她,“别怕,娘亲只是身子不舒服而已。”
小丫头抿着嘴巴,像是没听懂,又像是还没缓过神来。
“奶奶先进去歇着吧。”金枝出声道。
林潇月点点头,被婢女搀扶着进了里屋。
之后,金枝快速去请府医。
阿暖就跟在后面,等林潇月躺下,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林潇月被女儿这个举动逗乐了,“阿暖知道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吗?”
小丫头茫然地摇摇头,她不知道,她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每次不舒服的时候,娘亲总会先摸摸她的额头。
她以为这么做,娘亲就能好的,可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起色。
林潇月大概看穿女儿的想法,再次觉得好笑,掌心握了握她的小手,温声细语地跟她说,“娘亲有些累,想休息会儿,阿暖先跟着奶娘出去玩好不好?”
小丫头一个劲摇头,“不好。”
她不舒服的时候,娘亲会一直陪在身边,这会儿换娘亲不舒服了,她也要陪着娘亲。
林潇月拗不过闺女,没再坚持把人送走。
不多会儿,府医跟着金枝过来,他没有急着进里屋,等金枝把帐幔都给放下来把林潇月挡严实了才开始给女主人看诊。
期间问了问林潇月最近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
林潇月说:“除了今天早上突然觉得脾胃不舒服,前些日子还好,只是容易犯困,大概是去了肃州两年刚回来,一时半会儿还没能适应京城的气候。”
府医看过之后,摇头说不是,“七奶奶这是有喜了。”
“啊?”遮挡得密不透风的芙蓉色帐幔内,传出林潇月不敢置信地一声惊呼,“我、我又有喜了?”
府医颔首,“老朽的诊断不会错,只不过脉相还很微弱,才一个多月,七奶奶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再请人过府来确诊。”
林潇月没说话,她想起自己的小日子好久没来,原以为是回京城以后紊乱了,还想着抽个空让大夫瞧瞧,看能不能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没成想,竟然是有喜了?
林潇月把胳膊从帐幔外缩回来,手掌轻轻抚上小腹。
才一个多月,那地方完全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
苏擎才刚刚带兵离京远赴西北,自己就被查出怀了身孕。
林潇月感觉老天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若是早一天查出来,或者苏擎再晚一天走,自己就能和他一块分享这个喜讯。
半晌没听到里头有声音,金枝突然紧张起来,“七奶奶?”
思绪被拉回,林潇月轻轻嗯了一声。
知道府医还没走,她又道:“辛苦陈大夫了。”
府医嘱咐她几句怀孕初期该注意的事项,又提趣÷阁写了个方子才起身告退。
金枝接过方子揣在袖兜里,满面喜色,“太好了七奶奶,咱们府上应该很快就能添个小少爷了。”
她一面说,一面将帐幔拉到两边帐钩上挂好。
林潇月嗔道,“都还没落地,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个少爷?”
“奴婢猜的呀!”金枝说:“七爷七奶奶都是有福之人,膝下必定儿女双全,咱们头一个是姑娘,第二个自然就是少爷。”
就算是胡扯,林潇月也被她这番说辞取悦到,“那就借你吉言,第二胎给七爷生个大胖小子。”
金枝想到什么,问林潇月,“要不要传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七爷?”
林潇月想了想,摇头,“他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我不能分他的心,这件事暂时不要透露出去,连咱们府上的其他下人也别说。”
金枝明白,七奶奶这是怕大宅那边的人趁着七爷不在过来使坏,她使劲点点头,“七奶奶放心,奴婢嘴巴紧着呢!”
——
带着儿子回到宁州的家,陆行舟特地挑时间去找温父。
俩人在县城的一家酒馆里碰面。
去年发生地动的时候,陆行舟夫妻为了给百姓赈灾,没少跟温父联系,接触比较频繁,这一来二去的,成了熟人。
当下坐在一桌上,不再像几年前那么生分。
陆行舟知道温父爱喝竹叶青,特地点了一壶,亲自给他满上。
温父接过去,喝之前先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喝酒了?难不成有什么大喜事儿?”
陆行舟举起酒杯,“先干了这杯我再说。”
温父笑笑,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光,尔后看向陆行舟。
“说来惭愧。”陆行舟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原本几年前我们夫妻在温二哥跟前保证过不会将闺女认回来,没成想这次太后薨逝回京,出了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