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半个月便要过年,薛银欢的相看宴不得不提前,今日在尚书府跨院暖阁里设了宴席,双方母亲都在,用过饭之后,两位长辈有意让二人独处,薛银欢和梁骏便出了暖阁,在花园子里散步。
这两日出了太阳正在化雪,比下雪时候更冷。
梁骏很中意薛银欢,只是碍于性子内向,不善言辞,当下见她穿得单薄,想把自己肩上的披风取下来给她罩上又怕唐突,琢磨了半晌,出声道:“薛姑娘要是觉得冷,咱们就先回去吧,等改日有机会了,再请姑娘去赏梅。”
“我不冷。”薛银欢笑了笑,想到什么,狐疑地看着他,“还是梁公子觉得冷?”
“不……”
被她这么看着,梁骏红了耳根,一个劲摇头,“我没问题,只是担心姑娘受不住这恶劣的天气。”
已经聊了这么久,薛银欢多少看出对方性子腼腆,看来有些话,不得不由她一个姑娘家先开口了,她伸手将一旁树叶子上的冰取下来放在掌心把玩,装作不经意地问:“今日相看宴的目的,想必梁公子心中清楚,不知你对小女子有何看法?”
梁骏耳根的红晕还未退下去,就又开始烧烫起来,“薛、薛姑娘是小生见过最冰雪聪明的姑娘。”
薛银欢笑看着他。
梁骏是今年的新科进士,祖父说他性情敦厚,不骄不躁,这种人将来能有大出息,对她必然也不会差,是做夫婿的绝佳人选。
祖父的眼光一向不会差,在没有见过梁骏的前提下,薛银欢当时都没怎么想,就点头同意了。
见到梁骏以后,对方虽说跟她想象中的有些差距,性子偏向腼腆,可仔细想想,内向一些未必不是好事,总比心思深沉整天只会算计甚至是到处沾花惹草的那部分人强。
薛银欢对他没有多少排斥,甚至已经做好接受他为夫婿的准备。
梁骏见她不说话,心中忐忑,小心试问,“那么,姑娘呢?”
薛银欢还没来得及回答,贴身丫鬟突然急匆匆朝这边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薛银欢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丫鬟喘着气道:“姑娘快出去看看吧,大殿下和宋少爷来了,说有事找您,太爷那边已经得了信儿,让您赶紧的呢!”
薛银欢暗恼,这俩人什么时候来不好,偏要在她相看这天?
听出丫鬟话语间的焦急,梁骏体贴道:“既然是急事儿,薛姑娘还是赶紧去吧,在下这便告辞了,改日有机会再邀姑娘一同饮酒赏花。”
薛银欢面露歉意,“梁公子,失礼了。”
之后,她跟着丫鬟来到前厅。
宋元宝和赵熙已经落座,见到她来,宋元宝挑眉笑了笑,一旁赵熙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礼部尚书薛承坐在主位。
薛银欢一一给三人见了礼。
薛承看着孙女,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就被赵熙抢了先,“薛尚书能否暂时回避一下?”
大皇子都这么说了,薛承一个臣子,没有不从的道理,他站起身,拱手告退,出门前递了个眼神给孙女,意思很明显,让她好好招待大殿下,别轻易得罪贵人丢了尚书府脸面。
薛银欢假装已经忘了之前的事,“不知二位今日来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齐老搬走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赵熙问她。
“不知道。”薛银欢摇头,面上却不意外,“齐老向来居无定所,他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的。”
“那你之前还说齐老会来尚书府喝酒?”
“他想来的时候,自然会出现,无需人去请,他要是不想来,我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人。”
赵熙低眉思索她这句话的真实性,尔后又问,“那他通常会在什么情况下来?”
薛银欢沉默了会儿,“除非,是我酿的酒能启封了。”
“这么说来,他每次出现,都是为了你酿的酒?”
薛银欢没否认,“要想得齐老另眼相待,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给他送图纸,要么,给他送美酒。”
能让齐老眼前一亮的机关兽图纸,赵熙可拿不出来,显然用美酒讨好更容易些。
他想了想,问薛银欢,“我能否尝尝你亲手酿的酒?”
宋元宝突然看过来,那眼神,像是有些不认识他。
薛银欢道:“大殿下今日突然过来,扰了我的相看宴险些毁人姻缘,现如今又想索要我亲手酿的酒,不觉得很无礼吗?”
赵熙:“多少钱一坛你开个价。”
差点毁人姻缘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薛银欢被他气到,“无价,不卖!”
宋元宝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声问赵熙,“你又不是想娶她,干嘛非得喝她酿的酒?宫里的美酒佳酿多了去了,随便抱上一坛,还愁引不来齐老?”
赵熙摇头,“齐老性子古怪,喜好应该不走寻常路,这天底下的美酒何其之多,他偏偏喜欢尚书府的,可见其中必定有原因。”
“大殿下若是没别的事儿,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薛银欢不想在这地方多待。
“你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赵熙觉得,薛银欢可能对他有所隐瞒。
薛银欢想到赵熙一直误以为自己蓄意接近他,心中犯堵,“反正殿下从来就没信过我说的话,我知不知道还有什么分别?”
赵熙不懂她为什么态度这么差,但还是尽量地好言好语,“只要你肯说齐老的下落,我必有重赏。”
一旁宋元宝只想扶额。
见薛银欢脸色不好看,他默默叹口气,低声提醒旁边的人,“人家那是生气了,你再许诺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赵熙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生气?”
宋元宝:“……殿下,您这样将来是很难娶到媳妇儿的。”
“说重点!”
“重点就是,殿下误会了她,却一直没个态度。”
赵熙问:“你的意思是,我该向她道个歉?”
“您是皇子,道歉倒不至于,但起码该给句话。”
赵熙想了想,觉得别扭,“你擅长讨姑娘欢心,要不,你替我说几句,免得我一开口,她又莫名其妙生我气?”
宋元宝嘿嘿两声,“殿下将来的媳妇儿,我也替你娶了呗!”
“别贫了,办正事要紧。”
宋元宝清清嗓子,看向薛银欢,“薛姑娘,其实你一直都误会殿下了。”
“我误会他?”薛银欢胸腔里的那股气堵得更厉害,到底谁误会谁?就算之前的几次碰面都太过巧合,她也已经解释过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听一听,非要认为她是蓄意接近他?
宋元宝说:“殿下不是误会你,而是他本来就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唯我独尊,不止针对你,对谁都一样,我刚入宫那会儿也没能幸免。”
赵熙:“……”
薛银欢:“……”
薛银欢看向赵熙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
赵熙皱眉,握着茶盏的手攥紧,“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宋元宝觉得自己无辜,“不是殿下让我说的吗?我必须得说实话呀,否则哪能让姑娘伤透的心回暖?殿下瞧见没,她看你的眼神跟之前都不同了。”
赵熙:“换你被损成这样,谁看你的眼神还能正常?”
“倒也是哈。”宋元宝摸摸鼻梁骨,笑呵呵地朝薛银欢看去,“那个,薛姑娘,你不乐意告诉大殿下,能否跟我说说齐老的行踪,我们家别的没有,就藏品多,改天得了空,我让人给姑娘送上一件?”
宋巍玩收藏的事儿,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
宋元宝条件开得太诱惑,薛银欢想不心动都难,一下子软了语气,“听闻燕朝时期某个部落的特殊刺绣失传,留下来的都成了无价之宝,不知宋少爷府上可有收藏?”
宋元宝犹豫道:“刺绣成品没有,只有半本关于这种刺绣的详细记载。”
“半本?”
“对,是孤本,年代太久远,残缺了,不过我能拍胸脯保证是真品,里头记载了不少针法。”
薛银欢激动地看着他,“能送给我吗?”
“当然。”宋元宝莞尔,“只要薛姑娘喜欢,你想什么时候要,小生就什么时候让人送来。”
见对方答应得这么痛快,薛银欢反而有些过意不去,深吸口气,告诉他,“齐老走了。”
“走?”
“对,连夜离开京城了,具体去哪,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