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丁选择的地方离京都人民广播电台非常近。
却令秋明浩有点意外。
因为这是一家路边烧烤摊,也是虽深,但也还不到九点,正是京都夜生活的开始。秋明浩吃惊的是丁一丁怎么也算一个名人了,竟然有路边摊吃烤串的爱好,他难道就不担心被人认出来吗?
“秋先生,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丁一丁看着神色不定的秋明浩问道。
“嗯,的确有点为你担心。”
秋明浩实话实说。
“其实秋先生多虑了,我是电台主持人,虽然也出席一些公开的场合,但其实认识我的脸的人非常少,倒是对我的声音熟悉的人更多一点。其实,秋先生更应该担心自己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还要大一点。”
丁一丁伸手叫来老板,点串。
“我也不担心,至少目前认识我的人更加寥寥无几,大家对我的熟悉也就是这首歌。”
秋明浩看丁一丁熟练地点着菜名。从烤韭菜,一直烤到了羊肠,秋明浩听他念着那一长串的名字都有点吃惊,他担心待会怎么吃得完。
“秋先生倒是心大,不过这样其实也好,做人难得坦荡,坦荡才会舒服。”
丁一丁似乎对此深有体会。
“丁先生做电台节目多久了?”
秋明浩看丁一丁似乎感慨良多,问道。
“我已经出道整整二十年了吧?具体多久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大学一毕业就来这里做了,做的久了,也就渐渐模糊和淡忘了时间。反正日日如常,就是了。”
丁一丁的神情有一点落寞。
“简单和安稳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梦想,丁先生却看上去似乎有点落寞?”
秋明浩看着丁一丁,隐约觉得对方今日约自己吃烤串肯定有某种用意,只是,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表露出来。
“何止落寞呵,曾经我也年少,也曾胸怀壮阔,也梦想激扬文字挥斥方遒,但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年少的青丝转眼成了鬓边的白发。可梦想不见了,热情也没有了。”
烤串师傅端过来一盘烤熟的韭菜和羊肠。
韭菜葱香,羊肠脆美。
丁一丁抓起一根韭菜递给秋明浩。
“男人吃韭菜对身体好!”
秋明浩接过。
“谢谢丁先生。”
秋明浩礼貌谢过,韭菜烤熟之后的味道的确不错,尤其上面又撒了各种各样的作料之后,味道更佳浓郁。
“秋先生一直一个人过吗?”
丁一丁吃完一串韭菜,将竹签放在桌沿,问道。
“我跟我妈一起住。”
秋明浩微微笑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你的这个答案。”
丁一丁也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很可爱,聪明,又机警。
“丁先生怎么突然关心起明浩的私生活来了?”
秋明浩并不生气,但是觉得这样的问题从丁一丁这样的人嘴里问出来,始终有点不合时宜,因为他看上去不像那么爱八卦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原本应该不是这么爱八卦的样子?”
丁一丁似乎也看透了秋明浩的心思。
“丁先生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人。”
秋明浩叹服。
“人活久了,自然就通透了。”丁一丁笑道,说完又从桌下的地上抓起一瓶啤酒,“来,秋先生,烤串跟啤酒是绝配。”
丁一丁说完,拿起一只一次性纸杯,给秋明浩倒上满满的一杯啤酒。
“谢谢。”
秋明浩礼貌地接过,他的前世并不生活在北方,而在南方的那座海滨的超级城市里,他的职业和圈层注定他的日常身后文化里面不会有撸串这种东西。而且这种东西据说跟脏乱差有关,他的日常身后相对非常自律,对饮食方面尤其如此。
“秋先生会不会偶尔觉得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慨?”
丁一丁干了一杯啤酒之后,问道。
“丁先生何出此言?”
秋明浩也端起身前杯酒,一饮而尽。
“京都所有人都知道,秋先生的前女友乃是当今影视圈花名最盛的绝世名伶,曾经有美如此,又谈何容易接受新的女人?”
丁一丁给秋明浩的空杯重新续上啤酒。
“谢谢,”秋明浩以指轻扣桌沿,接着说道,“丁先生或许误解了其中很多的意思,秋某跟樊西子小姐已经再无瓜葛,对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过往,秋某就不会流连,人生路上还有很多其他的风景,不一定更美,但一定会有更好。”
“秋先生果然通透如雪,这一点倒是令丁某佩服。”
丁一丁人到动情处,一杯啤酒再次酣然下肚。
“丁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忘怀的情场旧事?秋某能否分享一二?”
秋明浩又喝了一杯,感觉身体里的血脉立即温暖起来。
“呵呵,人生四十,情感苍白如纸。你说,这样的人生是不是也活得很无趣?”
丁一丁看着秋明浩,再次举起手里的酒杯。
“不,爱情虽然是人类最恒远的话题,但真正遇到它的人又有几个?我等凡夫俗子,此生此世能安稳过完一生都算难得幸运了。”
秋明浩跟丁一丁碰了一个,这烤串摊的啤酒味道感觉还不错。
“所以,人们常说爱情就是个鬼,听过的人很多,遇见的人很少?”
丁一丁又是一口闷。
“道理大抵如此。”
烧烤师傅又端上来一盘烤鸭舌,金黄脆熘的鸭舌,还滋滋冒着油香。秋明浩抽了一串,咬了一个。顿觉齿颊生香,原来烧烤摊竟是如此人间美味,看来他前世的观念有待修正。
“你知道吗,你第一次来上我的节目我就对你很感兴趣了。”
丁一丁也抽了一根烤鸭舌送入嘴里,他一边嚼着,一边看着秋明浩的反应。
“哦,为什么?”
秋明浩微微笑道。
“我对你很好奇。”
丁一丁直言不讳。
“是吗,丁先生对秋某哪方面好奇呢?”
秋明浩依旧微笑不改,他对自己感兴趣,其实自己现在对他又何尝不是?他今夜明显有话想对自己说,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一切。”
丁一丁也笑了起来。
“比如?”
秋明浩停住。
“秋先生是否认识一个叫黎剪秋的女子?”
丁一丁终于还说说出了黎剪秋的名字。
“有过数面之缘,黎女士不就是贵台的副台长吗?”
秋明浩反问道。
“是,所以,秋先生是跟黎剪秋相熟的了?”
秋明浩奇怪的是丁一丁一直称呼自己的上司全名。
“相熟谈不上,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黎女士曾经给我帮过忙,当然,包括丁先生的节目也是黎女士推荐上的。丁先生的人情,秋某铭刻在心!”
秋明浩说完给丁一丁身前空了杯子续满酒。
“秋先生客气了,之前是丁某不识秋先生才华原来如此深藏不露,否则不需要黎剪秋的招呼,凭秋先生想来丁某的节目,自是丁某的幸事!”
丁一丁端起秋明浩到慢的酒,仰头一口喝下。
“丁先生是不是介意秋某当初不识趣,先自作主张的找了黎副台长感觉心里不爽?如果是,倒真是秋某不该了,秋某自罚三杯,当时给丁先生赔罪了!”
秋明浩突然意识到,丁一丁跟黎剪秋之间或许有过节,自己绕过正常程序直接空降节目,或许已经惹恼了丁一丁也说不定。
“三杯倒不必了,一杯就够!”
丁一丁倒是干脆。
“好!”
秋明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今天的状态似乎很好,喝到至今,秋明浩依然感觉大脑清醒,身体感觉也很正常。
“说实话,丁某对秋先生算得上是一见如故!”
丁一丁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刚刚的话中涩意依然当然无存。
“谢谢丁先生抬爱!”
秋明浩说完,继续给丁一丁的酒杯倒满。
“只是秋先生和丁某相识一场,丁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丁一丁的神色很认真。
“丁先生但说无妨,秋某洗耳恭听!”
秋明浩意识到丁一丁真正的目的即将出炉。
“离黎剪秋远一点。”
丁一丁说完不再看秋明浩,低头从烤串师傅刚刚端上来的烤羊排中抽出一根依然冒着滋滋热气的羊排送入嘴里。
“..............................”
秋明浩却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怔怔地看着兀自在吃烤羊排的丁一丁,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