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够主动登门拜访,确实让胡老四吃了一惊。
他很是客气地请我进了屋之后,还特意给我泡了杯茶,这让我心里很是内疚——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胡老四对咱多客气啊,摸着自己的良心,一直以来人家胡老四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咱的事儿,可咱对人家可就太不够意思了,好起来了还客客气气说上些尊老的话,狗脾气一上来,对人家一个长辈咱也是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脏话连篇,而且还连挖苦带讽刺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里就不多废话了,现在想起来还内疚呢。
哎,胡老四,啊不,胡爷爷,胡大仙,您老在天之灵,我现在想到这儿了再向您道个歉,嘿嘿……哎呀,你还真答应啊?这可是大晚上呢,别把我吓着,去去,都死了几十年了,还不走,在这世上逛游啥啊?
上面这话纯粹是扯淡说笑呢,大家别介意。
我接着讲故事啊。
话说我到了胡老四家里,对于胡老四深感内疚,尴尬地喝了两口茶水,掩饰了一下自己愧疚的表情之后,便将来意说明。
胡老四听完之后大感震惊,连忙掀开我的棉衣袖仔细地查看那紫金色的斑痕。他紧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摇头叹气说道:“这东西我也没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东西,之前你有做过什么事儿,或者惹上什么东西吗?”刚说完这句话,胡老四伸手一摸我的太阳穴,两边儿仔细地摸着看着瞧了半天,疑惑地说道:“奇怪啊,今天看到你太阳穴上那紫青色的煞气不见了,难道是因为这个紫金色的斑痕?”
我心想我哪儿知道啊,你说有那么一股子紫青色的煞气,爷们儿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可我手腕上的斑痕可是真真存在的。我当下也不再说废话,将昨天到杨树坡捉黄狼子,如何挖洞放烟,如何与黄狼子大军血战三百回合,如何挖掘开黄狼子洞穴,又挖到了金子,还有那紫金色的太岁,黄狼子魂儿是怎么跑的,紫金色太岁如何消失的……全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胡老四听,并且我告诉他,对于手腕上这个紫金色的斑痕,我极度怀疑和那个太岁有关,毕竟颜色一样啊,而且我铲掉太岁身上几块儿肉,也算是结下了梁子,有了过节。
听完我的话,胡老四越发诧异起来,他根本就没想到我们昨天会遇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况且他听说太岁显身,而且是在黄狼子洞穴中深埋着,这更加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想了好半晌才说道:“哦,怪不得呢,原来如此啊!”
“什么原来如此?您老想明白了?”我一听胡老四话里的意思好像明白了什么,急忙问道。
胡老四摇了摇头,说道:“和你手腕上的斑痕没关系,我是想到为什么这几年一直不见老太岁出现,说起来都三四年了,原本还以为它老人家去哪儿清修了,或者云游四海或者飞升成仙了呢。前两年那黄狼子怪就来村里祸害过人,后来我和奶奶庙的黑蛇精谈妥,联手一起将黄狼子怪赶走,不让它进村祸害人,后来它偶尔让一些小黄狼子在村边儿偷只鸡偷只鸭,我和黑蛇精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黑蛇精好像对于黄狼子怪也有些忌讳,不肯对黄狼子怪下死手,这其中原由,我也不太清楚。唉,看来那只黄狼子怪作孽祸害人,不是太岁它老人家不管,而是它老人家反过来让黄狼子给困住了,作孽啊,真是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啊!”
说到这里,胡老四激动得浑身颤抖,胡子都翘起来老高,眼睛瞪得滚圆,满是皱皮的双手也攥成了拳头,好像恨不能让那只黄狼子复活,然后再抓住它碎尸万段。
坐在旁边的我听他说起什么黑蛇精黄狼子怪,心里还犯着糊涂呢,早先胡老四就说过,黄狼子不是精,是怪,难不成这精和怪还真不是一回事儿,有啥区别不成?现在看胡老四激动恼怒成这样,我一时间也不好去打扰他——人家正在那儿愤愤不平呢,等他先冷静下来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胡老四缓过劲儿来,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吧?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说道:“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太岁他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年同意黄狼子留下来,却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啊。”
“这个……胡爷爷,咱能先不提这些么?”我有些焦急地提醒他,毕竟黄狼子已经挂掉了,而且魂儿也飞了魄也散了,说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啥?现在重要的是我手腕上这个斑痕是个什么东西,对我是否有害。
我说道:“您说,我这个斑痕会不会是老太岁被困了这么长时间,精神上出了问题,拿我开刀发泄呢?”
胡老四怔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道:“太岁它老人家还不至于这么小鸡肚肠呢,它可是真正的好心人,哦,这么说也不恰当,它不是人,是灵。至于你手腕上这个斑痕,我想还是等太岁它老人家出现了,你问他吧。”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我沮丧地说道,毕竟太岁那老东西刚一露面,我还没认出它是个什么东西呢,就晃悠了几下消失了,想到这里,我也不管胡老四说的什么精啊怪啊灵啊到底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着急上火地说道:“哎对了,它也是在我眼前凭空消失掉了,别他-娘-的也魂飞魄散了,那我找谁问去?”
“哦,那不是魂飞魄散,太岁它老人家用的是仙法,自然能躲避开你的目光,它那是脱离了黄狼子的困缚,又不愿意见你们这帮年轻人,所以就暂时离去了。”胡老四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笑着点头解释,也让我放下心来,意思就是太岁这个老东西没死,肯定能找着它。
我疑惑地说道:“你口口声声太岁老人家如何如何,这样那样的,它那么大本事,怎么就让那只黄狼子给困住了?难不成那黄狼子本事大的不得了?可我也没觉得它有多厉害啊。”
“这……”胡老四尴尬地支吾了两声,愣是说不出来,半晌才说道:“这其中肯定是有其它原因的。”
“您老说的是废话。”
胡老四无奈地撇了撇嘴,说道:“没办法,我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段时间,我发现您老想不通的事儿还真多。”
“好像……是吧?”胡老四苦笑连连,“银乐啊,你回去把那个金疙瘩拿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上面的东西,才能知道是祸害还是宝贝,和你手上的斑痕有无关系。唉,说真的,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物事呢。”
“您听都没听说过,看了又能管啥用?算了算了,该死鸟朝上,爱咋咋地吧。”我站起身来,抬步往外走去,一边儿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个啥,回头那个老太岁若是真的出现让你碰见了,记得让它老人家来找我,我先回家了。”走到院子里,我再次回头说道:“哦对了,我手里头有块儿金疙瘩的事儿别告诉任何人,还有,我们兄弟家里头有金子的事儿,也千万不能传出去,您老明白吧?”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想不明白这个理儿么?你就放心吧。”见我这样,胡老四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胡老四想让我拿金疙瘩过来,确实是好奇那个东西上的奇怪画面,是如何到我手腕上的,也想见见这东西是啥样的。“路上慢点儿走,这几天村里不太平,你小心着点儿。”
我的胸口一阵堵得慌,这老丫挺的真不会说话,听这话的意思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隐隐有点儿威胁恐吓的意思在里头呢。
我懒得搭理他,也知道他根本不是敢威胁我的人,所以我加快步伐走了出去,一刻也不想在他家里待着,一句也不想再听他废话了——我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发飙,再次说出对老年人胡老四不尊敬且极其伤害他的话。
漆黑的夜空中已经开始零零碎碎地飘落起了洁白的雪花,北风也没有先前那般暴虐地呼啸,只是轻柔得如同丝绸般抚过这个安详的夜晚,将雪花轻轻地吹起,再将雪花柔柔地放下。
顺着渠边儿一路向北走去,我惬意地享受着雪花落在脸颊上融化的那一刻,那丝冰凉的寒意,让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街道上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偶尔路过谁家门口,家中的狗懒洋洋地呜呜两声,警告我不要进入它所看守的宅院,于是猪圈里的猪很是不满地哼哼唧唧,抗议那只该-死的狗打扰了它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