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看守所么?
我茫然地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在心里问着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听着外面又接连传来铁门被开启的哗啦声和被关上时的哐当声,接连三次之后,那四名警察说着话从门外走过,脚步声越来越远。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极其的安静,安静得让我心慌,让我害怕。
……
很快,我就在看守所待到了第三天。
虽然说那天晚上我们四个被扔进来的时候,警察招呼了里面的人不要打我们几个,可后来我才知道,每一个刚进去的人,警察都会说不要打他,可里面的人还是要打,要折磨他,变-态第折磨他。
姚京和常云亮俩人就被打被折磨得不轻,当然,这是事后他们俩说的,而且他们被打被折磨时的惨叫声,我也听得见。
陈金呢,这小子够种,人家打他,他就跟人家打,人家仗着人多势众揍他,他就仗着脾性跟人玩儿命,就这样打,让人打得不能动弹了,这小子嘴也不服软。那帮人不敢打死他,等他们累了休息的时候,陈金这小子就去掐他们的脖子,咬他们的脖子,要把人往死里头整。两天后,已经被打得再也动弹不了的陈金,成了那间屋子里的头儿,他不能动弹了,就有人伺候着吃喝拉撒。
我没有挨打,原因很简单。房间里的几个头头问我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我回答了两个字儿:“杀-人。”然后我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对任何人爱理不理。
没有人会和一个杀了人,很可能要成为死刑犯的家伙较真儿。
谁也不想死啊,不是么?
这招是从我二叔那里学来的,早先二叔和我说起过看守所里的事儿。
其实也并不能说里头的人都坏,换做任何人在里面被关的时间长了,心理也会多多少少有些变-态,说实在的,住看守所还不如住监狱和劳改所呢,起码还可以放风,看守所根本不让你出去,就待在那个屋子里。人在里头关着都憋成啥样了?能不想着法子找点儿事儿做么?折磨新来的人,便是最能也是唯一能发泄心中郁闷的法子了。刚进来做新人的时候被别人折磨被别人打,等新人来了,就可劲儿地折腾新人,狠狠地揍他。当然,里面也是有头目的,谁最狠,够凶,能打,住的时间最久,那就容易当头目。
可能有人要说了,死刑犯是单间,不会和其他犯人住到一个房间里的。
其实我后来也听说过许多这类的事儿,但是我没办法解释,因为我也不懂这其中的许多复杂问题,即便是知道一些……
我也不能说。
在看守所里的日子是很难熬过去的,我心里一直在担心着薛志刚和郭超两个人,他们伤的如何?会不会死掉?
对方的人会不会死掉?
我们会不会被判刑?
或者,被枪毙?
我不想住监狱,不想被枪毙,我还想着和柳雅文结婚生孩子,想着一起过上好日子……我得回到村子里,我得赶紧地帮着胡老四干掉白狐子精,干掉许多邪孽异物,我得孝顺我爹我娘我爷爷……
我非常的后悔,悔得我一个人偷偷地掉眼泪,害得同在一个房间里的那些年龄大的年龄小的都上来劝慰我,我还得再装出一副冷漠清高的样子对人置之不理。
时间变的黏稠起来,像是快要固态了一般,极其缓慢地流动着,让我把所有能想的事情都想得不再想了,可是时间才仅仅过了一点点,于是我重复地想着,回忆着……渐渐的,我麻木了起来,有些发傻了。
心里头空了,就连自己身中散魂咒,快要发作了的事情,都懒得去想起来了。
在看守所的第七日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彻底好了,毕竟年轻,那些淤青肿胀的地方,早已经消退,头上缝了四针的口子,也长齐了,耳朵上擦破皮粘上的白胶布,我也撕了下来。
可是那天晚上,散魂咒发作了。
那是一种让我此生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浑身打哆嗦、冷汗直流的痛苦。
很突然的,内心深处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处于睡眠中的我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无数把无形的钢针刺入了我的心里,在那一霎那间,我有种想要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扔掉的感觉。
接着,突然而至的疼痛感消失了。正在我浑身冒着冷汗想要喘口气的时候,一种悉悉索索啃噬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然后我就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某种东西抱住了,那东西抱着我的头,正在一口一口的啃噬着咀嚼着我的头颅,偶尔还会用力的吸一下,似乎在吸食我的脑髓一般。
疼痛从微弱,渐渐的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清晰,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尖刀插在了你的胸口,然后慢慢的,让你看着那锋利的刀刃缓缓地刺入你的身体,你的肉在被一丝丝地隔开向两边儿挤,刀尖儿还在不急不缓地穿透你的皮肉,带着后面的刀刃扩大着行进的长度,偶尔擦过你的骨头,于是便会发出吱吱的摩擦声。
这种感觉持续一会儿后,猛地停住,然后头顶上突然穿下来一根粗大的钢针,直接穿透头颅,经过脖子,扎入脊椎,插下去,一直到腰部分成两根钢针,穿着你的大腿从脚心处钻出来。
我的眼睛在那钢针刚插入头顶的时候就猛然睁大了,然后那钢针越往下插,我的眼睛睁得越大,睁得我双眼像是要爆出来似的,我甚至都感觉自己眼睛里已经流出血来了。
浑身疼啊!痛啊!
我忍不住在身上抓挠着,想要撕裂自己的身体,把那无形的东西从身体里抓出来。
我忍不住大声地痛呼着,哀嚎着,凄厉地尖叫着……
痛得我满世界打滚儿啊,滚到哪儿踢腾到哪儿啊!监舍里挤着十几个人睡觉的大炕被我一个人全给霸占了,我滚过来滚过去,到处踢腾,如同十几个精神病患者的症状全都加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然后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被我反常的举动给吓着了,有几个胆儿大的上前想要抓住我,结果要么被我抓伤,要么被我踢飞,更惨的被我咬掉了胳膊上一块儿肉。
警察来了的时候,我已经昏迷过去了,确切地说,是不疼了。
那种疼痛,绝对是让你刚昏过去再把你疼醒的痛,想昏过去就算了?没门儿!
我被两个警察抬了出去,送到了医院。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病床上,右手还铐在床头的金属管上。我听见医生在和警察说:“这个人可能是间接性精神病发作,目前还不能确诊,我们还需要检查他是否有癫痫病,或者家里是否有患精神病、癫痫病的……”
我忽然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因为我有这个病,不用再住看守所了啊?
可惜的是,我在医院里只躺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便再次被押回了看守所。不过这次我享有了特殊的待遇,被扔进了一个单间儿,门外有专门的一个警察看守。
那是个只有三平米左右的房间,我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无奈地看着泛黄的墙顶。这他-娘-的还不如在那个大房间里呢,好歹有那么多人在那里扯淡,还热闹点儿。可这里算个啥?关禁闭么?
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失落感,袭上了心头。
这种感觉让人很害怕,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死光了,只剩下了你自己,而且,这个世界只有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你不能出去,出去就会死,在这里待着……只能等死。还有,最让我害怕的是,我不清楚那个狗-日-的散魂咒多长时间发作一次,要是每天来那么一两次的话……我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撞墙撞死得了,受那个活罪干嘛啊?
真的,我当时真的想到要自杀了。
人的心理,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脆弱,谁也别跟我吹牛,谁不服谁试试去,关进看守所里面,整天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这还不算,再把你扔到一个单间儿里,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孤独和寂寞陪伴着你,没有任何的希望,没有任何活物搭理你,你还得每天承受病痛的折磨,还是一种非正常的、极其痛苦到无法想象的病痛折磨,
想象一下!
就在这种复杂的让人发狂的心理状态下,我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我被噩梦惊醒了,吓得一脑门儿的冷汗,被褥已经被我踢得掉到床下一半儿了,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惊醒的那一刻,我就给忘掉了。
很奇怪的感觉,很奇怪的梦。
屋子里没有灯,黑漆漆的,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适应了屋子里黑暗的光线,感觉到了寒意,我急忙拉扯着被褥裹紧了自己,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上。
我忽然想到,距离昨天晚上散魂咒发作,快二十四个小时了吧?
会不会是每隔二十四小时发作一次?
要不要自杀?
我脑海里突然跳出了这个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