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逝坐进枪骑兵运输艇的驾驶室,打开操作系统,一边在脑内回忆在白色之心内学习过的相关飞行技能。科技的发展并没有让驾驶载具变得容易多少,执行统合部的飞行载具需要调控的地方比七大氏族的飞行载具还要多。
运输艇腹舱中传来了一些响动,他回头看了一眼,汐带着雪忧走了上来。雪忧在宫夜身边坐下,而汐则穿过整个腹舱,爬上了驾驶室。光逝别过脸去,他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即使他知道跑是跑不掉的,他和汐必然有再次融合的时候。
“滢姐姐恢复得怎么样了?”汐没有提起刚才的不快。
“尚且不能分离,只恢复了一些意识。”光逝回答。与克隆体交战除了赋予了他原能,还让他认识到,汐和滢就算被杀死,只要芽床体还在,她们就能在光逝体内“复活”。他以前就想试试砍掉汐的脑袋来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惜他从来没敢付诸实施,因为他害怕会弄死自己。
复活的过程绝对不好受,至少光逝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再来一次。就像受了伤的汐如果和他融合,那汐的伤痛会施加到光逝身上一样,汐和滢的精神死亡同样会给光逝带来极大的冲击,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的获得了巨量原能,光逝现在可就没法活蹦乱跳了。
“是吗?”汐也看向窗外,找不到其他的话来缓解驾驶室里的尴尬,但又不愿意离开。
枪骑兵的舱门合拢,引擎也预热到最佳状态。在确认到Z146给出的可以安全升空的手势信号后,光逝配合操纵杆推动节流阀,使枪骑兵轻灵的离开地面,旋即展开全方位的护盾和隐形模式。在大气层内使用隐形系统会减慢枪骑兵的速度,只是他现在不赶时间,仅求隐秘,避免被狡猾的敌人侦察到。
“我们的城市没有广播塔之类的建筑了吧?”光逝再次尝试和汐交流,为了消除尴尬,也为了开拓自己的思维。就和某些人喜欢自言自语一样,光逝和汐的对话也纯粹是自言自语的另一个版本罢了。
“嗯……是呢。”汐转过头来,绝美的脸庞上露出讨好的轻笑。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咳嗽两声,改口道:“不是,我是说,没错。我们摧毁了市政中心的行星AI,目前还没有能进行广播的手段。”
声音,布莱恩可能会需要利用声音来激活那些潜藏的病毒,到底是如念咒语般的特定词组,还是只需要特定频率的音波,光逝现在还不得而知。他偏转操纵杆,让枪骑兵从一架七大氏族的战斗机与外星人的战斗机低空缠斗的航线上让开,继续向高处爬升。他讨厌跟着别人的脚步走,可现在他只能跟着别人的脚步走,且没资格抱怨。
他忍不住开始思索为什么大法官之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干着这样的事。有一个猜测在山洞的时候就一直萦绕心头,也是目前最可能的猜测——布莱恩很可能是光逝的技术验证产品。但可能吗?用自己的儿子来做这样残酷的事情?执行统合部或许严苛高效,但绝非是冷酷野蛮。
哼,那家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光逝心想。不管他的故事是什么,他都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了……杀了他,还是一场公开公正的审判?不,即便有审判,也不会是一场公正的审判,需要掩盖的事实太多了,至少雪忧不能死,少壮派不能受到群众的抨击。
“他们,还在交战。”汐的轻言细语打断了光逝的胡思乱想。
他看向已经全透明化的机舱壁,推测大概有四分之三个城市都笼罩于战火之中。“战火用不平息。”他尖锐的指出,“我有预感,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战争,而且大多都需要我们去打。”
“你觉得,宇宙中的人们有一天会和睦相处吗?”
“你知道我从未怀疑过。”他敏感的察觉到汐更深层的意思,“听着,我们之间不应该这么……气氛诡异。我很抱歉之前对你发脾气,真的。”
汐摇摇头:“我不太在意那个,我只是越来越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光逝磨了磨臼齿,说,“我以为我变了。”
“杀掉那个克隆体的时候吗?”
“嗯。我得到了原能,后来我发现我一点也不觉得开心,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分钟。”光逝向另一个自己剖析着自己的问题,想要找到些答案,“我还觉得我已经在你和滢的问题上没有什么疑虑了,可……也许时间能告诉我答案。”
“至少你愿意和我提起这些事情了。”汐又露出了笑颜,与之前那种僵硬的笑大相径庭,暖得像春天的阳光。他猛然想起布莱恩说的“夹缝中的怪物”,如果布莱恩所言非虚,那这就是出自叶山大法官的评价。光逝并不会为这样的评价感到恼怒,其实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可就在刚才,他想起了这个评价。
夹缝中的怪物吗?被天穹的灿烂阳光所吸引而没有缩进地下,但本身又徘徊与阴影之中的怪兽,还真像他的作风。眼前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美丽笑颜,就是他所仰慕的阳光吗?或许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之前绝对不会承认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之所以我会和你说这些事情……”光逝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嘴,“是因为我把你当聋子和不懂哲学的蠢女人?这也是个不能忽略的可能性,对吧?我的意思是,你的确很蠢。”
汐的笑容瞬间蒸发,换上了一副同样相当可爱的怒容。
“真令人惊讶,你竟能明白‘蠢’是贬义词,你这头蠢驴。”
“去死吧!”汐扑了过去,不是女孩子对男朋友的那种撒娇一样的粉拳捶打,而是猎豹发狠扑向无助幼鹿时的凶猛捕食动作。两人开始了堪称日常的扭打,造成了枪骑兵的一系列晃动。
“喔!喔!!喔!!!搞什么!”后舱离的宫夜吼了起来,“什么情况?我们遭到攻击了吗?”
“放松。”听力更好的雪忧哼道,“只是有一个精神分裂重症患者在驾驶室上演可笑的青春喜剧。能分裂出另一个自己真好啊,我说,面对另一个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不会有嫉妒之类的感情吧?”
“嫉妒?”光逝也高声回应雪忧,“嫉妒是的确没有,因为你一整天都会被各种各样其他的负面情绪所淹没了,最主要的就是愤怒。”
“该生气的是我好不好!你这混蛋!不许吐口水!真恶心!”
“滚开,放手,白痴,你看你看,差点撞上去了吧?”
“嘿!如果坠机了或许你们这些怪胎能活下来,但我可是肉体凡胎的艾隆纳耶人!”
“话说我们这是要去春游吗?”
两人的争执扭打在一分钟后不清不楚的结束,光逝以微弱优势赢得了胜利。每次两人发生吵嘴和打架,光逝的胜率是百分之八十,因为他人生中最擅长的两件事就属吵嘴和打架了。
“所以说,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儿?”雪忧问,“不会就是在空中闲逛吧?”
“如果你能想起点什么的话,也许我们现在就不是在闲逛了。”光逝针锋相对,揭起伤疤来毫不犹豫,“不如说要不是你之前软弱的应对态度,我都不需要跳出来干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了。”
“是吗?”雪忧没有退缩,“仲裁人原来就是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后看小黄书的职位啊,我还以为是帮助其他境界守卫处理难题这样的高尚职业。”
光逝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的俯瞰雪忧:“残废少女哟,你在知道我和汐其实真的是一个人之后态度转变很大啊,你这是在向我求助我吗?”
“如果不是,你难道就会收手不干了吗?”
“不会。”光逝微微一笑,眼眸后闪烁着狡黠和带有威胁色彩的审视。
“好吧,你赢了,我,境界守卫编号A155,向我们伟大的头儿,编号Z117的仲裁人求助。”雪忧坦言道,“弥补我在伊休那行动中犯下的一系列失误,带领境界守卫击败丧心病狂的生化恐怖分子布莱恩,引导艾隆纳耶人走向与外星人合作的光明未来——这样说您满意吗?”
“就他?”汐轻蔑的哼了一声,“他自己就是半个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
“你们俩真是一个人吗?”宫夜有点搞不懂汐的立场。
“呸!谁跟这混蛋是一个人!”汐恨恨地说。
“当然啦,这没啥好奇怪的,你不也常常会因为早上吃豆浆油条还是牛奶面包而纠结吗?我和她只是把这份争执摆到了台面上而已。”光逝先回答了宫夜的疑问。“那么,A155,告诉我。”他对雪忧说,“在经历了对父亲的罪行隐瞒不报,还以感情为基础引诱A组战友一同隐瞒;利用自己的同袍兄弟达成对私人问题的目的;妄图隐瞒和自己有私交的敌人的秘密,从而忽略了敌人带来的威胁等等一系列能交送军事法庭处理的罪行后,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会。”雪忧几乎没有迟疑。
“为什么?”
“因为你从在白色之心的第一次训练开始就一直是这样。而且,你早就知道以后会变成这样。”
“……你聪明得有点让人觉得讨厌。”光逝回过头,“我们这一届境界守卫只训练了十年,孱弱得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好。”
“但这样的境界守卫在未来之路上才具有更可靠的环境可塑性。”
“缺少了那五年的针对性心智与原能训练,我们得到的就是一群孤独了十年的小女生,一旦被投放到花花世界,前几个星期还能按照写好的程序运行,时间一长……被压抑的感情就爆发了,亲情,友情,爱情……你真的对丛峻奇抱有那种感情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他认可我,在那么多重逢的儿时玩伴之中他是……第一个。”
光逝想起了在穿梭机上和A019的对话:“无论如何,欢迎归队,A155,希望你在未来之路上能被塑造成一个优秀的人民公仆或者……一个利益熏心的资本家。我能问一句,是什么给了你向我直言刚才的那些问题的勇气?”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着你们两个。”她指了指汐和光逝,“看着看着就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回归境界守卫,可能是想起了一些老日子吧。”
“我和这疯婆子还这么有启发性?出人意料。”
“谁是疯婆子?谁是疯婆子?!死吧你!”
两人再度爆发的厮打被突如其来的通讯请求打断,A019的编号浮现在小屏幕上,说明这是来自能量装甲的终端。
“有什么值得汇报的吗?”
“患者开始出现大规模不稳定情况,我只能认为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知道了。”
“你有什么线索吗?”
“之前可能没有,现在有了。”光逝说,“提高警惕加强防守,对实在控制不住的‘超级战士’,格杀勿论。”
“明白。”A019回答。
“次声波。”光逝在联络关闭后下结论,“能有效覆盖整个主城区的次声波。”
“虽说次声波不易衰减,但有效的话……”汐收起刚才的嗔怒面容,开始思考,她习惯性去看透明舱壁外的景象帮助脑细胞活跃。“啊!”她惊叫起来,“墙!”
“什么墙?”
“那些帆樯!”她所指的是围绕伊休那主城区的那些高大的白色帆樯,向伊休那主城区提供了一个或多个复杂的磁场。
光逝点头赞同:“抓到你了,病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