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灵华英强笑道:“云师兄,师尊恼你二人的,恐怕不是你们两位对与错,而是未曾事先向师尊他禀报此事。再者云师兄,莫非真以为师尊他,就没有应付那乾天宗的办法了?”
“师尊?”
云灵月微楞,愕然抬头,看向了节法真人。他事前并未禀知节法,而是私下与庄无道联手,就是担忧节法性格太过持正,不会同意他二人之谋,别生枝
节法真人皱着眉不说话,灵华英看了眼前者脸色,就已继续道:“这几个月,师尊命我在中原明查暗访,探访一些事情。查证到乾天宗的龙心真人,也是修有魔道法门。还有燎原寺的静和大僧正,大名鼎鼎,其实也是魔佛双修。其实燎原寺偏向于大乘佛门,讲究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魔修之法,其实并不排斥,所以最无资格来指责我离尘宗。”
庄无道不禁微微动容,不过仍觉不解。节法真人之意,莫非是欲以这些把柄,来挟制乾天燎原?迫使三圣宗让步?
可这只两桩,还不够吧?乾天宗的霸道,他已深有领会,轻易就可顶回来
要以此法退敌,无异于痴心妄想。
却又听灵华英道:“只凭这两件,自然不能使乾天宗让步。不过师尊早年在中原游历时,曾误闯入一处地下古战场。那里的很可能有两枚镇龙石,还有离寒宫两件镇宗重宝的下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只长于兵戈杀伐之地的奇珍
庄无道与灵华英,顿时面面相觑。若真如此,只要将这古战场的位置抛出去,还真不愁那大燕皇室不入彀。大燕皇室与天道盟介入了,三圣宗难道还会傻乎乎的,在这里围困攻打离尘本山?
离尘宗的南明都天神雷烈火旗门阵。哪怕乾天宗聚急的元神修士多达三十,也不是一两个月内拿下的。
而那古战场内的灵物,虽多含戾煞,可也有许多东西,是普通的灵地生长不出的。
似那玄圣宗,门内多是剑修,对于那些含蕴杀戮战气的东西,尤其渴求。知道消息之后,只怕会是第一个抛下离尘,转回北方。
再说到钅镇龙石,此物,之前诸宗不知厉害。可就在不久前,燕玄将此物带回。
当今大灵皇帝燕苍灵,几乎是立增百年寿命,一身修为,据说已达到了元神巅峰层次。
在天机碑上,已经位列第十五位。为大灵历年帝皇中,除开国太祖燕玄天外,战力最强之人。
而此前这位灵皇,不过才是初入元神境的修为而已。
先前诸宗诸教,对镇龙石哪怕再怎么不放在心上,到了此刻,亦需得留神关注。
再有那四大修行世家,若是对中原皇统没想法也就罢了。若然有意,对于此物,只怕也不会再轻易放过。
不过庄无道不解,这镇龙石,不是都已失陷在了离寒天宫内?为何外面还有?
“我不久前,才进去那处古战场看过,此地还未被人查知。里面有几只棘手魂修,还有些依附战场而生的天地精灵。要想深入其内,免不得要战上几场,也必定会惊动那近在咫尺的灵京。当年师尊之所以放弃,就因此故。此地哪怕是闯入进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与其暴露出来,便宜了三圣宗与燕氏,倒不如保存下来,留待我离尘宗的后辈。可若到不得已时,也不是不能当成狗骨头抛出来,让他们争上一争。”
庄无道哑然无语,三圣宗虽是迫于大灵皇室的压迫而联手,可彼此争斗万年,并非就真正的合作无间。
这块狗骨头,抛出去,还真能使三圣宗为之争得头破血流。百万年的古战场,也确是诱人。
换而言之,今次看似死局。可节法真人,同样能够轻松化解么?
不由再次与身侧的云灵月对视,庄无道不出意料的,从对方目中,看出更多的惭愧之色。
他自己,也是如此。
灵华英这时,又转而一笑:“其实我倒觉得,云师兄与无道他二人的办法,也很不错。这古战场之事,能够瞒下是最好,日后说不定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甚或离尘也能直接从里面分一杯羹。再说无道师弟,也不是真的要对同门下此毒手,只是预防——”
“然后呢?只要目的是对的,那么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所谓?”
节法真人眼里,满是嘲讽之意:“那么你们日后,与那魏枫又有什么区别
庄无道皱眉,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真正说起来,他与魏枫确实没什么区别。后者所作所为,为的无非是明翠峰宏法真人那一脉门人而已,魏枫可以不择手段,来维护其地位利益。然而就其本心而言,其实并未又叛宗之意。
他庄无道现在,不也同样如此?只是行事之时,更有节制一些。
可在本质而言,其实并无太多区别。
“你与华英,都非是循规蹈矩之人,对事对物,都有自己的见解,也有自己的道心。非是我三言两语,几句痛心疾之言,就能够更易。且哪怕庙中菩萨,亦有爱恨怒怨,七情六欲。而离尘宗内,亦有诸般权谋计算,叵测人心。我不愿以那些迂腐之言,束缚了你们的手脚,可也不愿,你们从此积习成常,将这些违逆门规之举,视为等闲之事。”
节法真人面色凝肃,言中却不含劝诫,反而满是无奈之意:“这是为师的过错,前次是我纵容,才使你二人,当这同门算计谋害之事,视如等闲一般。
“师尊——”
庄无道心知节法所指,应该是无名山之战,他将明翠峰一脉坑害,损失惨重之事。还有联手几位师叔伯,封杀莫家。
正因有这例子在前,所有当时秦锋为他出谋划策之时,他都没怎么考虑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我若是罚你,无道你必定会心有不服。这次的事情,也就算了。你师尊我已寿元无几,其实已管不了你太多。你心性已定,我已无能为力。幸在你如今,仍有一丝善念尚存。师尊只是希望,无道你日后再对门内弟子下手之前,可先问问自己本心,想一想那魏枫就可。”
节法摇着头,而后再望云灵月。
“倒是灵月,你可知?无论华英与无道他们二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真正生恼?他二人虽各有性情,注定了此生难以循规蹈矩。却也各自心有束缚,不会做出什么真正过份之事。反倒是灵月你,今日最是让我心痛失望?”
云灵月愣住,眼中满含不解之色。庄无道也想起了庄小惜临终之言。
若说他现在心内,还有着什么约束,就是当时庄小惜的那几句言语了。
——我沈庄两家世代都行善积德,以德信二字传家。我不求你日后能不辱两家门风,只求烈儿你日后能得饶人处且饶人,行事不可太多偏激,也莫要太愤世嫉俗——
“有道是人先能正己,方能正人,”
节法的语声转烈,声如擂鼓:“我门下弟子中,以你三人的才情资质为,可成大器。未来能在修行道上,有所成就的,也就你三人而已。然而以华英与无道的性格,都不足以继承我衣钵。能够在我死后,掌控离尘一门的,也就只有你云灵月而已。你性情一向稳重自持,为师本望日后,你可代我约束你这两个师弟行事,莫要真有行差踏错那一天。可如今,连你自身都持身不正,又如何能约束门人弟子?”
云灵月的面色,再次一变,眼神茫然。
宣灵山上下,包括他本人在内,都一直以为,节法真人未来的衣钵弟子,日后继承明翠峰座的的,定是六师弟灵华英,或者是无道。
却原来,是自己么?
灵华英倒没怎么意外,只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这次事情了结之后,可去面壁十载,所有门内事务,可交由皇极峰赤灵子代掌。十年之后,你若想通了,再来寻我。那时你可亲口告知我,到底错在何处”
说完之后,节法就已起身拂袖而去。剩下室内三人,都一时无语,气氛沉寂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