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衣惨然一笑,抬手将一颗赤红色的药丸仰头服下。
立时,一股暴戾之气自他周身蔓延开来,片刻之后柳无衣脖颈处青筋暴涨,双目更是显出一抹妖异的红色,气势节节攀升,片刻到达巅峰。
若有修者在此当可看出,柳无衣此时的修为境界竟已达至筑基中期!
以他这般修为境界,莫说是北地武林了,便是一统天南武林也不过小事尔。
可他却一直躲在这小小的落日山上逍遥自在,向外也只展露武者手段,且二十年间出手不超一掌之数,其余皆是手下代劳,由此可见柳无衣平日里藏拙之深。
便在此时,第二道关隘已然轰然崩塌,见了眼前的惨状,柳无衣的脸上不禁抽动了一下,也不耽搁,指尖一挑,腰间血吻短剑苍然出鞘。
那飞剑乍一出鞘,剑身锈迹便层层脱落,眨眼间剑芒大盛!似是挣脱了牢笼一般,在空中狂舞几下,发出一阵剑鸣,之后就静静悬浮在柳无衣身前。
柳无衣足踏飞剑,自城中御剑而起,直至百丈高空。
城中诸人以及第三道关隘上的守城贼匪,此刻看见自家城主脚踏寒光飞天而起,立时欢呼雀跃心中再无恐惧。
“城主战无不胜!”、“城主神威无双!”、“将那妖女大卸八块!”......
听着下方人群中不断爆出的呼喝声,柳无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藏身二十年的黑云城,赤红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悔意。
心道:“若是自己当年没有在心灰意冷之下自暴自弃,不与这一众贼匪同流合污,或许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只是这黑云城的一干人马虽可说是无恶不做、天良丧尽,但对自己却是竭力拥戴的,当年若不是自己吩咐他们在世俗之中遍寻灵物,又怎会引出聂家灭门?
而今聂氏遗孤前来复仇,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心思电转之下,柳无衣眼中凶芒一炽,他毕竟是枭雄人物,早年间更是修行界的一方英杰,此番放下顾虑,胸中立时涌起滔天战意!
看着下方那袅袅婷婷的穿过第二道关隘、在血腥场中如闲庭信步一般的青衣女子,柳无衣冷声喝道:“忘忧仙子!当年便是我命人灭你聂家,你要报仇寻我一人便可!你也是修行中人,似你这般屠戮凡人就不怕修行界的律条吗?”
聂婉娘行至第三道关隘前,听得喝问,抬头看了一眼御剑高空的柳无衣,莲步轻抬,似是踩着无形的阶梯般缓步而上,片刻立于第三道关隘的城头。
扫了一眼城头之上的一众贼匪,见为首的一个长的十分妖媚的女子,此时正一脸决绝的带着一干精锐贼匪列阵防备自己时,冷声摇头道:“你一人,不够!”
之后聂婉娘将足在城头一顿,人已飞天而起,倏忽间便立在柳无衣身前,继续冰冷的道:“修真界的律条又与我何干?”
柳无衣见聂婉娘将足顿在城头,面上不禁露出哀伤之色,这忘忧仙子竟与自己一样视修真界的律条如无物,可恨自己被她气机牵引,竟不能有丝毫动作,更遑论阻止......
低头看向脚下的的雄关,这雄关在聂婉娘顿足一震之下,竟似暴露在烈日下层层消融的冰雪般,塌陷的无声无息了。
妖娆娇媚的媚珠儿,来不及再看一眼神仙一样立在高处的城主,便连同其它几个首领和一众精锐贼匪被震的骨骼筋脉尽碎,连同着碎石一起,跌落了尘埃。
柳无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张开时,眼中赤红之色已经占据了整个瞳仁,修为气势再涨,竟然隐隐达到了筑基后期的边缘。
身形猛然向后一退,虽未挣脱对方的气机牵引,却也有了动手的能力。
“妖女!看剑!”
柳无衣暴喝一声,指掐法决猛地向前一指,足下血吻剑立时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直刺聂婉娘面门!
十数丈外面容冷冰的聂婉娘目露不屑,玉臂上扬屈指一弹,那道血色剑光便滴溜溜地被弹开几十丈远,剑芒为之一暗。
而剑主柳无衣则是“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显是本命飞剑遭创,他自己也跟着受伤。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柳无衣多想,剑指一挑召回了血吻剑,借着自己喷在空中的血雾,在剑身上急速的勾画了一道血腥符文。
随着符文的激发,那血吻剑立时发出嗜血的红光,柳无衣手上法决再变,竟在虚空中幻化出几柄一模一样的飞剑,尖啸着刺向聂婉娘周身各处要害,速度竟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聂婉娘见这修仙者竟然还有此等手段,心中对修行界的好奇不禁再添一分,旋即又想到师父孤身一人前往那遍地修者的苍山福地,心中又涌起几分担忧。
心头虽有了几分烦乱,手上却不闲着,心眼观瞧之下,自然能够分辨将要临身的飞剑孰真孰假。
那几柄飞剑看似来势凶厉,却也只有袭向自己心口处的一柄是真,聂婉娘左手两指探出,看似随意的一夹,那血吻剑就被夹住了剑尖,顿在了聂婉娘心口三寸之处,剑身震颤却是再不能寸进,其余几柄旋即消散。
柳无衣大惊失色,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狂掐法决想要御使血吻挣脱聂婉娘的指尖,怎奈聂婉娘的两根芊芊玉指之上似有万钧巨力,无论他如何驱使,血吻剑皆不能动弹分毫。
聂婉娘此时心中犹在担忧陈景云的安危,不过待想到师父的高深修为和无穷的本事后,嘴角不禁微微上翘,料来些许修仙手段还入不得师父的法眼。
柳无衣见自己的本命飞剑被对方双指夹住好似玩具,自己虽死命操纵却仍不能使飞剑挣脱后,一颗心不由得沉落谷底、惨然一片。
待看到聂婉娘唇角微翘似在嘲讽自己不自量力之时,柳无衣心中又涌起滔天怒意!
想他一代修仙俊杰,今日竟然折辱于一届黄毛丫头之手,当下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士可杀不可辱!贱婢敢欺吾至此!血吻剑给我爆!”
随着柳无衣一声断喝,聂婉娘指尖的血吻短剑猛地嗡嗡作响状似悲鸣,之后就如吸气一般将炽烈的剑芒一下收入剑中,随即剑身中灵气涌动便要炸开。
聂婉娘心念探察看之下,忽地觉得此剑倒也不俗。
她是陈景云亲自教导出来的闲云观三代大师姐,自然地也把陈景云的性子学了个十足十,最是见不得好玩意儿。
平日里观内的好东西皆被她锁在宝库之中,把持的最紧,没见师弟师妹想要喝一瓶百花酿都要费尽心机么?
此时见到指尖短剑内灵气杂然纷涌就要炸碎,当下伸出右掌在剑身上一抹。
一抹之下,那短剑立时就停止了震动,内中灵气各归其位、符文烙印尽皆清除,再不听柳无衣的指挥。
飞剑自爆不得,又被抹去了本命烙印!柳无衣的心神立时重创,身形一颤、如遭雷击!
本已油尽灯枯,靠药力强行恢复修为的他,“噗!”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颤抖着将手指向聂婉娘,喉间不停的发出“呃——呃——!”的长音,再不能立身高空,将身一仰,径直向下坠去。
聂婉娘见仇人如此轻易的落败,心中藐视之意更浓,你是修仙者又如何了?心下冷哼一声,指头一甩,夹在指尖的短剑“嗖——”的电射而出。
随后“嗤!”的一下,那飞剑就把犹自下坠的柳无衣的心口处穿透,之后在空中划了个弧,复又飞回聂婉娘手中。
一代修行俊杰、北地枭雄,如同一节朽木一般摔在了乱石堆中,许久,吐出了胸中的最后一口生气,似是吐尽了所有的不甘与情仇。
仙音乐舞肆离去,红尘不舍徒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