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枪响,土匪头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死了。
“把他埋了,坟包上做个记号!”
“当家的,这种人死便死了,为何还给他做记号?”
“生时为恶人,人死债消,为他后人留个记号。”
如烟吹了吹枪管上的烟,头也不回地朝镇子走去。
当李二得知土匪头子已死时,脸上只是微微的愣了愣。
没有丝毫的悲伤,反倒有股幸灾乐祸的神情。
“当年他当二狗子时,害了咱们多少老百姓,这种人死了连狗都不会吃,留什么记号,恐怕她的后人都不耻于为他上坟。”
他面露不屑之色,像是在对慕如烟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烟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往大厅的椅子上一坐,问:“李二兄弟在铁砂镇可住得习惯?”
“习惯,习惯,这铁砂镇的人实在是太热情了,让我有一种回到自己家乡的感觉。”
“这大荒漠中,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哪有什么家的感觉。”
李二见如烟似乎对他的话没什么兴趣。
便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脸讨好地套近乎:“慕当家的,您能不能给我指派点儿差使?”
“怎么了?”
“我这不是……不是终日里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嘛?您看随便派点儿活给我都成,我有得是力气。”
“不急,你才刚到大漠,熟悉了这儿再说也不迟。”
“原来慕当家的是担心我定不下心?担心我会当逃兵?”
“你误会了,暂时我还没有想好让你做什么,我得好好想想,不能委屈了你。”
“那好那好,我等您消息……”
李二走后,余亮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如烟走到门口,轻声道:“派人小心看着他,别让他出镇就成。”
“当家的是怀疑他到咱们镇子来居心叵测?”
“那日剿匪,我就知道他会在半道上故意放跑那土匪头子,因此便安排你带一帮人暗中注意他们,果不其然。”
“当家的,你越来越料事如神了。”
“没有办法,如今这局势尚不知道如何,咱们自己小心着点儿。”
“要引蛇出洞吗?”
“在等等吧,他不动,咱们也不动。”
从大厅回到房里,小玉正在为如烟缝新浆洗的被面儿。
见她神色有些恍惚,知道她又是在想念亲人了。
把被子铺好后,小玉欲言又止。
如烟诧异地转头:“你有事儿?”
“没……”
“那你还不走?”
“婶婶,我能坐会儿吗?”
“坐吧。”
如烟疲倦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小玉犹豫了一会儿,像下了决心似的,开口道:“婶婶,秀才叔他……喜欢您。”
如烟突然坐直身子,睁开双眼,沉着脸盯着她。
“这话是谁说的?”
这个小玉近来老爱跟外面那些婆娘在一块儿嚼舌根子。
如烟也不好过问,毕竟女人们聚在一起无非都是八卦闲聊,没人讷讷个堵住她们的嘴。
“不是谁说的,我早就……想告诉婶婶。”
如烟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她不喜欢女人们在后面议论她,当然,她也不怕人议论。
只是这种关乎声誉的问题,她很在意。
“李怀才告诉你的?”
“不不,是我……我自己看出来了。”
“胡闹!不可再胡言乱语!”
小玉药咬了药下唇,过了好一会儿,又硬着头皮道:“婶婶,秀才叔是个读书人,您也知书达理,我觉得……”
“啪”的一声,如烟一掌拍在桌面上。
“你给我出去!”她气得瞪眼。
“婶婶我……”
慕如烟背过去,不再理她。
小玉只好轻轻地走出去。
如烟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桌上用手指写着盛耀轩的名字。
钟振豪曾经托人写了一封信来,但是秀才与余亮却没有交给她。
俩人说是信笺遗失了,不过他们看过信的内容了,说是耀轩报平安的。
但是她当时起了疑心,耀轩给她来的信,他们就算真遗失了,也不可能事先拆看内容。
过后许久,镇子里有传闻。
说盛耀轩早已在战场上牺牲了,组织上之所以不告知慕如烟,是怕她伤心过度。
她听到传言的确很难过。
派了得力的心腹出大漠去西北打听。
去的人回来说,盛耀轩很好,目前在担任重要的工作。
如烟听后放下了心。
但她也不傻,若是她派去的人真的见过盛耀轩,他一定会让人带亲笔信回来给她。
无论疑惑也好、难过也好,面上还得强装无事。
李怀才喜欢她,如烟是知道的。
她也强行为他说了门亲事,并勒令他成亲,但后来他还是一个人过着。
慕如烟走下楼,去找了镇上的媒婆,当天夜里媒婆便悄悄离开了镇子。
不几日,媒婆领着六七个姑娘小媳妇儿,浩浩荡荡地进了大漠。
聚贤堂里,几个女人拘束地坐在一旁。
媒婆站在如烟一侧,如烟则端着茶细细地品着,边品边看着那几名女子。
“你们,都尚未婚配?”如烟终于开口了。
“是是,当家的,她们三人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她是我娘家村上的小媳妇儿,男人被抓了壮丁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烟有些不悦:“军属?”
“不不,男人已经不在了,早就死了。”媒婆附耳道。
如烟同情地看着坐在最后面的女人。
这女人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柳叶眉下一双杏仁眼儿,直挺的鼻子,嘴唇虽然有些干裂,但看着就可人。
聚贤堂外闹哄哄的。
光棍们都知道媒婆带回多名女子,个个都眼放精光,抢着要往里面瞧。
如烟看着那几名大姑娘,虽然黄花未嫁,但是姿色平庸。
看来看去都觉得余亮与李怀才不可能看中。
但是婚姻这东西讲究的是缘分,不让他们自己看过怎么能下定论?
“你们谁去把秀才与余亮给我喊来!”
门外有人应声去找了。
不一会儿,余亮极不情愿地进来。
李怀才过了许久才懒懒散散地从人群里挤进来。
慕如烟一看他们两个的穿着就又好气又好笑。
俩人分明是故意衣冠不整。
他们不仅衣衫没穿好,不知哪儿捡来的破鞋子还拖着后跟,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如烟想不发火都难。
“啊?不是当家的喊我么?”李怀才装傻。
余亮也不示弱:“我正想带着弟兄们出去逛窑子,听见当家的喊我便赶过来了。”
如烟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吃喝嫖赌余亮一概不沾。
这乱蓬蓬的模样来装作要去逛窑子?
“好,那你去吧,我成全你!”如烟气得声音大了许多。
她朝旁边低喝道:“老五!给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