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铜人,一百零八罗汉望着法印。
法印老脸一阵青一阵红。
少林寺寺规,对佛门弟子仪容要求甚为严格,正身、正形、正容、正德、正法,违反寺规者,将交给戒律堂严处。法印本来在睡觉,听到这里的事时,也顾不得许多,所以才有了这尴尬一幕。
在三代弟子中,法印身份最高,是少林寺的助理住持。方丈玄音是精神领袖,也兼住持,但常年闭关修行,不问世俗之事,其他几个玄字辈要么是习武成痴,要么钻研佛法,对少林寺世俗之事并不理会。但少林寺偌大产业,田产、商铺、下院、俗家弟子等几千口人,总要有人来打理,所以这件事落在了法印身上。
结果法印自己却把袜子穿反了。
穿反了也不打紧,慧莲、惠达一张口就叫破了,我堂堂助理住持,难道不要面子的嘛?
法印道,“先松手再说。”
两人松开手,站起身,低头不言。
法印思索片刻,这才道,“昨夜我修行佛法,感觉这几日佛法愈发的精进了,所以今天才反着穿袜子,就是为了提醒你们,要明心静性、一心修佛,你们明白吗?”
惠达、慧莲嘀咕,这跟反穿袜子有什么关系,小声道,“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
法印道,“你们若能明白,就当方丈,而不是在这里打打杀杀了!”又道,“从今日起,铜人阵、罗汉堂所有人,都反穿袜子三天,以领悟我佛祖无上佛法。”
众人领命。
李倾城见事态平息下来,这才来到法印面前,拱手施礼,道:“在下是……”
“慢着!”法印道,“你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你是谁。”
李倾城道,“我想……”
“慢着!”法印又道,“你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你来意。”
他在院中踱步,上下打量李倾城一圈,这才道,“我们少林寺乃方外之门,虽是武林翘楚,但讲究和气生……哦,以和为贵。若是来布施,佛祖有莲花座,若来生事,佛祖有金刚杵。”
法印又问,“你有钱吗?”
李倾城不解,“这与钱有关吗?”
“佛渡有缘人,不渡穷逼。”
李倾城听得心中直摇头,素来听闻少林寺玄字辈众僧佛法精深,武功高强,怎得这个法印怎么看,都像是个市井之人?
这也不怪法印。
少林寺几千口人,总要吃喝拉撒,这么大产业,总得有人去做这些脏活、粗活、累活儿,还要有人张罗钱财。这些年,少林寺人口众多,朝廷封的田产也有些捉襟见肘,他们又无法像其他门派那样,把持江湖势力,控制水陆交通贸易,收入除了产业之外,香火布施、俗家弟子的孝敬也是收入的重要来源。
尤其这几年,随着法印主持院内大小事,他还推出了少林武僧表演套票,能吸引一拨慕名而来的百姓,为寺内创收。寺内众僧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改善。
虽说出家人,讲究清心寡欲,专心修佛。
但同样修佛,既然能吃山间竹笋,为何要吃地下的芦苇根?所以,这法印虽然脾气不怎么好,行为有些怪异,但他一心却也是为了少林寺,几大玄字辈长老对他举动并不满,但落得了实惠,也并不反对他。偌大一个门派,总要有几条鲶鱼不是?
李倾城对少林寺内务并不感兴趣,他有求于人,很自觉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法印一看。
“啊!”
众人听闻,以为其中有诈,十八铜人、一百零八罗汉连大喝一声,摆阵,准备围攻李倾城。
“你们都退下!”
法印又对李倾城道,“你的情况,我大体已经了解,惠达、慧莲,你们两个出来,让这位施主打一顿,只需败、不许胜,慧凡,你去联系下晓生江湖,就说这位少侠在少林寺铜人阵、罗汉阵盖过戳了,以后闯荡江湖,也算是一代侠客了。”
惠达、慧莲齐声问,“师叔,这是为何,我们为何要故意输给他?咱们少林寺百年威名,岂不扫地?”
法印一听,耷拉下脸来,“威名,能当饭吃吗?”
他举了举手中银票,“十万两!你们铜人阵、罗汉阵,每天在这么多香客面前跟猴一样杂耍,一年下来也不过赚百八十两,这位施主一出手就是十万两,让你们输一次,又怎么了?”
他对李倾城道,“施主,里面请!”
李倾城知道法印误会了自己,他解释道,“在下所来,并非为了求战,而是为了治病。”
“治病?”
法印道,“少林寺中,医术最高的应是我方丈大师,但他已闭关一年有余,连我们都见不到他。”
李倾城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贱内李金瓶,一月之前中了鬼樊楼的鬼阴针,一到夜间,寒毒发作,生死不得,求见薛神医,他说普天之下,唯有少林寺九阳神功能解,所以斗胆前来少林,想求九阳神功一阅。”
“什么?”
法印大吃一惊,易筋经、九阳神功、如来神掌乃少林寺三大绝学,别说轻易不传外人,就连寺内弟子,若机缘不到,也都未尝修行,他一个外人,想要求经,断然不可答应。
然而,十万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是,最近少林寺投资隐阳石头城,花钱如流水,遇到了不小的财政赤字,他主持寺内事务以来,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施舍手笔,若想放下,又舍不得。
李倾城道,“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法印笑着道,“不过,九阳神功乃本寺至宝,这件事贫僧做不了主,需跟几位长老商议一下,这件事,还要经方丈大师首肯。”
李倾城道,“那是自然,有劳大师。”
法印道,“不知令夫人何在?”
“正在寺外等候。”
“施主怎样称呼?”
“金陵,李倾城。”
法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李倾城斩杀鬼樊楼主,使出倾城一剑之事,在江湖上轰动极大,早已引起了江湖各大门派的争议,但法印并不管江湖事,所以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特别上心。
至于十月初十,各大门派在少林寺召开武林大会,商议大事,他作为助理方丈,负责相关组织,但具体之事,都是由玄妙师叔来张罗,他如今还未归寺,所以法印对李倾城这个名字,并不知晓。
法印对慧凡道,“赶紧收拾厢房,请这位李公子与夫人先住下。”
慧凡道,“师叔,少林寺不是不收女眷嘛?”
法印沉着脸道,“昨天的水,你们挑完了吗?”
慧凡连一溜烟跑了。
李倾城在少林寺安置了下来,等到了下午,法印才派人请他到禅堂,来到禅堂,李倾城见法印,还有若干少林高僧在里面。
法印道,“我与几位长老商议了下,如今方丈闭关修行,若是其他事情,我们几个也就定了,但九阳神功关系重大……”
一名上了年纪的僧人大声道,“法印,直接说就是,绕什么弯子?”
说话之人,乃少林戒律堂首座玄亮,他为人古板,做事极守规矩,素来看不起法印的做派,当听到法印跟李倾城绕弯子之时,他直接当面说破。
法印心中叫苦。
十万两银子,够少林寺许久的用度,以他想法,本想劝说寺内各大长老,将九阳神功借给他,反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练成,给他看了也没什么损失。
再不济,先将他拖住,等方丈大师出关。
但玄亮一番话,直接将话说死。
“呃呃……”
玄亮见他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站起来道,“你就是那个年轻人?这么说吧,九阳神功乃我寺不传之秘,你一个外人,想要拿到九阳神功,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若是以往的性子,李倾城早就怼上去了,但如今他来,是为了给李金瓶治病,并不想得罪人,于是道,“在下也知道有些唐突,但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各位大师肯松口,在下愿捐赠百万两。”又补充道,“不必公开使用明细。”
玄亮横眉怒目,“你当我们什么人了,想用钱收买我们?”
法印连阻止道,“师叔,还是我来说吧。”
玄亮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听到李倾城的巨额捐赠,法印眼都绿了,少林寺一年不吃不喝,算上田产、贸易及香火,也不过百八十万两,但几千人用度下来,资金有些捉襟见肘,这几个老和尚只管清明,岂不知少林寺后院的茅厕塌了,到现在还没钱修葺,这些事都落在他头上,长老们是不管的。他们缺什么、用什么,只管派门下沙弥来法印这开口要,但至于钱从哪里来,他们从不关心。
法印道,“李少侠,实不相瞒,九阳神功确实在少林寺,但这门武功过于深奥,三百年来,无一人修成,就连我们玄音方丈,只摸到一点皮毛,就算借给李少侠,怕也没什么用途。贫僧倒是有个建议……”
“请讲。”
“既然少侠是为了令夫人病而来,若不用九阳神功,我们能治好他的病,你说的捐赠,是否一样作数?”
李倾城道,“自然作数。”
“我们玄音方丈擅岐黄之术,再过一月就能出关,不知少侠可否等上一个月,等他出关?”
李倾城寻思一下,也未尝不是办法。
玄亮却道,“我看未必。”
“此话怎讲?”
“这小子口口声声说是治病救人,我看他就是为了我少林寺的绝学才来的吧?”
李倾城听得皱眉,“在下也是习武之人,也有家传武学,你少林寺的武功,在下还未放在眼中。”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Ps: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