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和焦臭味中,我缓缓地走过满地乌黑狼藉的雪地,而进入白马寺的营地中。
这一次急行军出援的战斗过程,还算令人满意。
相比最初大队人马的艰难跋涉,这一次五个主战营、四只辅军大队,约上万人马全数轻装急进,又借助了马拉雪橇等工具。
因此仅仅用了半天稍多一些时间,就从武牢关赶驰到了白马寺,并且第一时间主动发起了战斗,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且不计之前久攻不下的战损,这一战下来至少有上万名敌军,倒在了白马寺外,这次里应外合的交夹攻击中。
而后续的斩获数目,则要等正在追击的标兵团和教导队等马队,都归还之后才能统计出来。要知道这些满身腥膻的敌人可大都是骑兵之属,一旦让他们运动起来,可不是那么好歼灭的。
毕竟他们大多数都有马代步,被一鼓作气击溃打散之后,分头四散奔逃起来,也是让人有些望尘莫及的。
此外还就地俘获了三千多名,因为离开坐骑,而没有能及时逃走的徒步俘虏。
他们之前在人多势众之下,各种拼的固然凶狠,但是一旦大势已去,投降的也十分干脆利落。
我这才得以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们居然都是来自塞外诸侯麾下编管的各族部众。
这次入关南下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光是被俘获的这些人中,就有来自五姓室韦的黄头室韦、钵室韦、大室韦,以及铁勒种、奚人等散族小姓,以地域命名的柳林胡与九原胡部众、乃至不知名的杂胡等不同的几大片地域,二十几个部帐、聚落所出。
只是为了方便抢劫,而聚于某个藩属大部之下一同行事的,因此倒也成为最快被抛弃的一群人。于是我有多了一群新的苦力来源。
随即我慰问和查看了留守营中伤亡情况,除了两只辅军大队的伤亡有点大,因为承当了一线肉搏战斗的缘故,各自伤亡过半,不过是因为在据垒而守的缘故,倒是没有像野战环境下,那么轻易溃散掉。
两只主战编制之一的,特设车团的伤亡也达到了三成多一点,主要是被对射中的箭矢以及局部的突入所造成的,还损失了两个炮组。
倒是赵良嗣的猎骑营,还比较完好,至少保持了八成的战斗力,因此得以在在追击中派上用场。
他们这次实在做得不错,
以三千六百多员的驻留部队,外加若干只能打酱油的友军溃兵,仅仅依靠地势环境和专属装备,在数倍之敌围困强攻之下打得有声有色,还能保持一定主动性与反击的余地,表现的可比我想象的更好的多。
不过,却是更加坐实了我军善守第一流的名声了。
紧接着,作为此战的标志性战利品。
一个带着狼头铁盔的脑袋,被奉送到了我的面前,眼角的皱纹和灰白枯涩的发丝,随着某种未老先衰式的风霜斑驳一起,短暂的凝固在尤带血污的面孔上。
拿去俘虏之中辨析,自有人出来,然后连同供状一起送到我的面前。
“根据他们的供述,此乃是白马寺之围主持者之一,凌登伯首级。。”
值日的首席虞侯姚仲平,为我解释道。
“出自松漠东南草原的一家分藩诸侯。。”
“居城位于额可儿水上游的凌登山下,故此得名。。”
“这次发尽领下控弦之士,以七八千众南下,”
“又一路裹挟别部杂属,所聚得附从倍半,也堪称一路大藩了。。”
“却未想折在了这里。。”
“请治属下擅专之罪。。”
张宪一本正经的对我请示道。
“你又何罪之有。。”
我惊讶道,
“你处置的及时得当,堪称典范大可选入操条。”
“又以劣势人马,替本军守住了这个前出据要,当然有功无过才是。。”
“属下。。曾下令击杀阵前为敌所趋的友军”
他迟疑了下,随即又道
“这算什么过错。。”
我更是不以为然了。
“难道让他们掩护着敌军冲进来,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才是正确的么。。”
“当断则断,乃大丈夫尔。。”
“属下还曾命人,阵前射杀了。。”
张宪咬了咬牙继续道
“被俘的数位统制。都监。。”
“身份查实了么,”
我有些惊讶看着他道,别看你平时低调不显,但未想还是个这么沙发果断的主啊
“已然查实安葬了。。”
“这就不用说了。。”
我断然打断他道。
“是。。”
张宪低头下去。
“属下这就.。”
“此乃是我的主张和授意。。”
我继续道
“军帅.!!”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道
“平日里,我难道没有告诉你们,战争之中的厉害关要和取舍之道么。。”
我反问道
“战场无亲,只要威胁到本部将士存亡安危的,就算是天王老子照杀不误,没有谁人可以例外”
“我既然委你此任,自然就是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可是。。”
张宪犹然想分辩着什么,却被我再次打断。
“这算是多大的事情啊。。”
我很有些不以为然道
“至少他们不幸被俘后,能够死在我军手中,那也是体面的结局了。。”
“你难道要他们的亲眷后人,背负着投敌卖国的身后骂名么。。”
“至少我们可以在呈报中,给他们一个壮烈不屈的名声。。”
“就算别人有什么异议,那也是我的干系,断然不会论做你的罪责。。”
“我难道有那么不明是非轻重么。。”
“或者说,你在质疑我这是用人不当么。。”
这几个大帽子一扣,他终于不再多言和纠结了,表情也释然了许多。
“好了。。”
我赶紧摆摆手,打住表情激动的张宪下面的话语。
“你退下了,随后自当论功的名录呈上来。。”
忠诚度+10,认同感+10,个人声望变成崇敬,我仿佛看到如是的数据在他头上徐然升起。
不过,我用揉了揉脸部,这种伟光正的形象,果然不是那么好扮演的,这一番对话下来,我差点儿就要装不下去,而笑场出来了。
最后我们才知道那些拼死围攻的胡马儿,从头到尾却是将错就错的,闹了一个大乌龙,把严防死守的白马寺营地,当作了关键性大人物所在的,而不惜死力要攻打下来。
而被射杀阵前的数位高阶军将,无意又加深了他们这种猜测和错误认识,也只有足够高阶的人物,才有气魄和手段,对这些下死手。却未想到是因为互不统属,且胆大包天自行主张的缘故。
我自然要把这个下决定的责任背过来,难道帅司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拿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来找我的麻烦么。
随后召开的临时战地军议里,
“肃清和巩固了此地之后。。”
副将辛稼轩问道。
“下一步,我军该如何去向。。”
“自然去河阳桥南关。。”
我心中早有腹案,示意着参军杜士仪为他们在地图上演示道
“先将前军的人马,接应出来再说。。”
“北方来的胡马儿已经越过冰面后,所谓的河阳桥之险要,也再无任何意义了。。”
“会兵一处后,我们对应不明敌势的底气和准备也更多一份。。”
当然,这个决定我自然还是别有打算和私心的。相比送上门去,将指挥权置于别人的掌控下,还不如先去汇合便于配合和相处的别部友军。
然后再根据对方的态度和状况决定,是及时雪中送炭,还是乘机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