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欣那染了白霜似的双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清澈、深沉的池水。他半眯着眼睛望着站在办公桌前的萧苼,也许是眯得太细太小的缘故,从那眼里射出来的光分外集中、分外强烈、分外明亮。
“这消息可靠吗?”
“那人就在粱加树身边做事,我想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假。”萧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林宥伦居然投资拍了一部电视剧,这件事倒是有趣……”林白欣接着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李庄烈、徐晓明身上,“这事你们怎么看?”
“从《好声音》到现在直接投资拍摄电视剧,我觉得林宥伦应该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来间接地增强自己在无线的影响力,为他下一步接手无线铺路。”徐晓明开口说道。
“我倒是觉得,林宥伦此举用意深远。”李庄烈和徐晓明搭档这么多年,这么直接地反驳徐晓明的意见还是第一次。
林白欣眉头一挑,“那庄烈你觉得林宥伦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制播分离！”李庄烈不顾徐晓明劝阻的眼神,毫不犹豫地说道。
林白欣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哦?你说说看。”
“电视节目的制播分离,其实就和电影的独立制片制度一样,给与节目制作人更多的权限和更大自由,无线在电视节目制作上的管理延续的依旧是当初邵氏电影公司那一套制度,而林宥伦明显是更倾向于认同嘉禾所推行的独立制片制度,所以我觉得他最近这一年的动作,其实都是在有步骤地为推行制播分离制度做准备。”
李庄烈说这么多,其实是想劝林白欣在亚视现行实行制播分离,但林白欣关心的重点并不在制播分离这项制度上,他更想知道林宥伦有没有可能把这部电视剧的首播权卖给亚视。
“我觉得可以争取一下。”萧苼立刻表态。
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萧苼就有一种预感,林宥伦投资拍的第一部电视剧,应该会非常的不一般。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
不要看萧苼现在很受林白欣信任,但是这种信任是建立在他监制的几部电视剧收视很高的前提之下,一旦亚视的收视下降,林百欣对他的信任也会跟着打折扣。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部电视剧从无线手上抢过来！
“林宥伦只要一天还是无线的董事。他的立场就是和我们相对立的。即便他肯将这部电视剧卖给我们,开价也肯定会很高,谁能保证这不是变相地拖垮我们的一种手段?”李庄烈立刻反驳说。
“李监制这话可不对,你刚才一直在说制播分离。现在我们从林宥伦手上购买电视剧,这不就是制播分离的一次尝试吗?”萧苼冷笑着反问。
“这是两码事！”李庄烈闷头回了一句。
林百欣突然一拍桌子,正在争执中的萧苼和李庄烈见状,都闭住了嘴巴,办公室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阿苼。这事由你负责……”林白欣接着本来是想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但想了想又觉得这件事变数太大,所以就改口让萧苼尽力而为。
从林白欣办公室里出来,才进电梯,李庄烈就很郁闷地跟徐晓明抱怨说:“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让萧苼当枪使了?”
徐晓明耸耸肩,一脸没好气的样子,“你才发现啊。”
李庄烈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徐晓明接着安慰他说:“你提出的制播分离的想法。林伯根本都没有抓住重点,所以才会被萧苼得逞,当然最主要的是林伯自己也有这个想法,所以在这件事上,认真你就输了。”
李庄烈一肚子的话。最后却只化为了一句叹息:“林伯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但和林宥伦、邵毅夫比起来,始终只是一个外行,就凭这一点。亚视就不可能真的超过无线。”
徐晓明没有吭声,但心底里。他觉得李庄烈说得没错,说白了现在的亚视只是财大气粗,但缺乏底蕴,短期时间还看不出什么,但时间一长,问题肯定会暴露出来。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着林宥伦晚一些入主无线,不然亚视真有可能在短时间被无线彻底压垮！
——
在电视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李庄烈和徐晓明能够看到的问题,萧苼当然也能意识到,只不过他现在已经被迫选择了另一条路,所以就只能这样一直“错”下去。
在林白欣作出决定的第二天,萧苼就亲自登门拜访林宥伦,很不凑巧,他跟着林宥伦家的保姆走进客厅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他很不愿意见到人,先他一步已经坐在了那里。
粱加树见到萧苼走进来,面色一沉,虽然不清楚萧苼的来意,但肯定来者不善。
“梁监制,不对,现在应该是梁总监了,时间可过得真快,这一晃眼都快有大半年没见面了。”萧苼在粱加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面带讥诮地看着对方。
萧苼还没有从无线跳槽的时候,粱加树名义上算是他的手下,不过粱加树仗着自己是芳逸华的亲信,很多时候都不太买萧苼的账,所以两人关系一直不太好,这时候仇人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
“听说这段时间萧总监在亚视那边混得很不错啊,怎么,你来找林先生,是不是又打算跳槽回无线?”粱加树反唇相讥道。
“恐怕梁总监要失望了,这次我来,其实是和你一样的目的。”萧苼已经猜到了粱加树的来意,故意做出一副大局在握的姿态,骗不过粱加树,也要气他一气。
粱加树心头一惊,他来找林宥伦这事很隐蔽,萧苼是怎么知道的?
粱加树脸上阴沉不定,想来想去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身边出了奸细,二是萧苼在使诈。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倒没什么,粱加树最担心的是自己来找林宥伦的目的,已经被身边人泄露给萧苼知道,而萧苼今天来,绝对不是看好戏那么简单。
要是放在从前,粱加树根本不会觉得萧苼会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任何的威胁,但是前不久寰亚电影公司高调宣布斥资一亿港币开拍新片,而那部电影正是改编自林宥伦的最新小说。
坊间盛传林宥伦和林健岳有矛盾,但这一次林宥伦的举动却让人有写不懂,同时也加重了无线这边的担忧,林宥伦能在电影上和寰亚合作,谁能保证他在电视领域不会和亚视联手?
最让粱加树感到担忧的是,他这次来,是提前就和林宥伦约好的,如果萧苼也是抱着和他同样的目的,那么林宥伦没有把和两个人见面的时间错开,这种态度背后本身就很让人玩味。
林宥伦没有立即露面,是因为他书房里正在接待另一位客人。
“林先生,为了促成这次合作,我们中视是下了很大的决心,2000万台币的版权费真的已经不低了,至少我不知道台湾还有那部电视剧的引进费用超过这个数字。”
周遊这次是代表中视来和林宥伦谈判,因为当初林宥伦借潘莹紫拍《还珠格格》的时候双方就有过约定,这部电视剧中视有优先购买权。
“我想周女士应该知道这部电视剧的制作成本。”林宥伦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隐晦地提了一句。
周遊当然知道《还珠格格》整个拍摄花了差不多700万港币,以此时的汇率换算成台币,大约是3000万,中视只出2000万台币就想要购买电视剧的播映权,换成一般人估计是不会答应的。
“香港这边的播映权应该也能卖出差不多的价格,再加上日韩、新马泰这些地区,林先生肯定是稳赚不亏的。”周遊有些无奈地说。
“要是能多赚,我想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吧?”林宥伦笑了笑,接着却话锋一转:“不过看在周女士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考虑以中视提出的价格来完成这笔交易。”
听完林宥伦这番话,周遊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眉头更加地皱了起来。她没有自大到真觉得自己在林宥伦面前有这么大的面子,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林宥伦在用这样的手段拉拢她。
林宥伦为什么这样做,这是周遊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但是眼下的情形,却是由不得她更多的犹豫。
“林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林宥伦这个时候拉拢周遊,却是为将来台湾发放第四张电视准入牌照做准备,无论那个时候是以tvb的名义还是他个人的名义来控制这家电视台,都需要台湾本土的人才来作支撑。
周遊没有林宥伦这样的“先知先觉”,自然猜不透林宥伦的用意,她看过《还珠格格》的样片,知道这部电视剧收视肯定不低,但究竟能火到什么程度,她心里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所以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承了林宥伦的一个人情,却不知道这个人情究竟有多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