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梅兰到底是被众人拽着去唱了两个小时的歌,她自己倒没怎么开口唱,梅菊拿着话筒成了麦霸,她在一旁成了观众加听众。
第二天一早,梅兰和梅菊收拾了东西,大包小包地跟着大家上了一辆去井冈山的大巴。
梅兰的家在井冈山下的一个叫梅家湾的村子里,村子离曲塘镇还有五里左右,曲塘镇离茨坪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梅兰和梅菊在高速的岔路口下了车,便看见了邓红英推着一辆自行车等在路边。
“妈,你也是的,这么大热的天出来等什么,我和二姐还能到不了家?”
梅菊一见郑红英身上穿的是她淘汰下来的一件洗的发黄的旧短袖,一张脸黑黢黢的,眼角都是细碎的皱纹,头发像稻草似的乱蓬蓬的,她的心里就不由得一阵烦躁。
要说郑红英今年才刚四十一岁,可看着比城里的同龄人老多了,不但老,还土气,不说跟城里的妈妈比,就说跟梅艳菲的妈妈比,也是又老又丑的。
其实,要说丑还真算不上,年轻的郑红英也是远近闻名的水灵姑娘,这点从梅家三个女儿身上就能看出来,梅竹虽然长得更父亲一些,但还是吸取了郑红英的某些优点,梅兰、梅菊就不必说了,绝对的清秀小佳人。
郑红英叹了口气,她知道,女儿这是嫌她出来丢人了。
“妈,走吧,我来推车。”梅兰把行李放上了后座,接过了自行车把。
郑红英把车子交给了梅兰,用手扶着后座上的行李,讨好地问着梅菊。
“菊哩,考得好不好?”
“菊哩,考试累不累?”
“菊哩,想吃什么回家妈妈给你做。”
“菊哩。。。”
“妈,烦死了,都说了别跟我叫菊哩,菊哩的。”
“你这女崽,不叫菊哩,叫什么?”
“叫菊菊,快点走,都晒死了。”梅菊一边说一边甩开步子独自往前走了。
“闭嘴,你怎么跟妈说话,在大舅家你就因为这名字跟外婆闹了一次,这还没进家门,你又闹上了,你想干嘛?”梅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算了,兰哩,好好的又跟你妹妹发什么脾气,菊菊就菊菊,不就是一个名字,以后改过来就是了。”郑红英的语气里虽然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对小女儿的疼爱。
梅兰只好闭上了嘴。
半个小时后,三人总算进了家门,梅家的房子还不错,是一栋两层的带院子的楼房,是九五年盖的,当年在村子里算是最好的新楼了,现在房子周围都是三层、四层的小楼,梅兰家的房子早就落套了。
推开虚掩的大门,一个七十多岁穿着一身花衣花裤的老太太从厨房探出了头,梅菊见了,忙跳过去喊:“婆婆,我们回来了,中午吃什么?”
“就晓得吃,去,冰箱里有西瓜,晓得你今天回来,爱吃凉的,我早早就冰好了。”老婆婆疼爱地用手戳了一下梅菊的头。
这老太太是梅兰的奶奶王细妹,王细妹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梅兰的父亲梅保平是老幺,王细妹最喜欢这个老幺但是却最不待见郑红英,原因就是郑红英头几年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害的这个家罚了不少钱又得养一堆没用的赔钱货,让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这么辛苦。
说来也是怪,老太太不喜欢梅竹不喜欢梅兰,却独独喜欢梅菊和最小的梅鑫,梅鑫不必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梅家命根子,可老太太喜欢梅菊一直让梅兰和梅竹有些不解,后来据郑红英猜测是因为生完梅菊之后总算生了梅鑫,老太太认为是梅菊把弟弟带来的。
正因为王细妹对梅菊的偏爱,上一世的老太太才会跟梅菊合伙欺骗梅兰,连哄带骗求梅兰让出了去北医念书的机会,才会导致后面不可收拾的悲剧。
梅兰正想着往事出神,王细妹不高兴地瞪了一眼梅兰,说:“还不赶紧把东西放下,那菜还没有摘没有洗,还真等着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做饭给你吃,你也不怕折了寿?”
“妈,我来吧,兰哩也才刚进门。”郑红英接过了话。
“你来就你来,让她去喂牛,并把牛圈清清。”
郑红英看了一眼梅兰,苦笑说:“兰哩,你还是做饭吧,妈妈去喂牛清牛圈。”
“我去喂牛吧,我中午不在家。”
梅兰本来是想放下东西就走,她还能赶去跟金晶他们会合,她答应了陪他们玩半天,明天一早,她就要去打工的。
可是这会一听清牛圈,她只好留下来。
待梅兰放下行李,从库房拿出了铁锹、箢箕进了牛圈的时候,王细妹已经摇着蒲扇跟梅菊坐在大厅里说笑呢。
王细妹以前是轮着在四个儿子家住,后来梅兰的二爸、三爸出去打工了,梅兰的大爸家里又是孙子又是孙女的,老太太嫌吵,便在梅兰家住下了,那三个儿子给点零花钱。
只是这样一来,郑红英的日子越发难过了,老太太看着媳妇就没有顺眼的时候,梅保平又长期不在家,郑红英性子比较绵软,受了委屈只会哭,这也是梅兰不得不强悍的一个理由。
比如说今天这牛圈,如果梅兰不帮着清理,这活肯定还是邓红英的,老太太和梅菊都是连碗都不会帮着洗的。
梅兰进了牛圈,她家的牛圈面积不小,自从几年前养猪不挣钱之后,梅保平就把家里的猪圈和牛圈打通了,养了三头牛,邓红英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梅兰花了半个多小时把牛圈清了,又喂了些草料,这才进屋去冲了一个澡,背着书包要出门时,邓红英喊住了她。
“兰哩,饭都熟了怎么不吃?”
“妈,我跟同学约好了,今天陪他们玩半天,明天要去做工。”
“那也吃了饭走。”
“不吃就不吃了,没听说是跟别人约好了,家里的饭哪里有饭店的好吃?哼,玩是玩,可别玩出什么。。。”
“妈,孩子不是出去玩,你没听说是去做工吗?”邓红英急急忙忙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瞥了一眼邓红英,把头扭向了一边,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老太太的话梅兰却过了心,重活了一世,她对这些话比上辈子敏感多了。
听老太太话里的意思,是讽刺梅兰会跟别人玩出事来,年轻人在一起玩出事,不外乎是男女关系,按说,老太太叮嘱一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邓红英的态度就有些怪了,好像很不高兴提到这个话题,也敢驳老太太了,更奇怪的是,老太太居然还真就闭嘴了,要是通常,她应该是训斥一顿邓红英才算是正常的。
梅兰带着疑问上了汽车,直到下了车,她还在思索这个问题,难道自己的身世真有什么秘密?
邓红英是天生的性子绵软还是因为年轻时做错了事而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