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就要将女儿托付给你吗?”宋尚儒说道。
“你不喜欢我,你女儿也是我的。”苏信说道。
“苏信,你很自信。”宋尚儒说道。
“这个自信是安然给我的。”苏信说道。
“那你觉得,在我女儿眼中,你重要,还是我,以及我拥有的东西重要?”
苏信很不客气地说道:“我一无所有,我也比坐拥一切的你重要!”
“为什么?”
“因为我是安然的丈夫,领证的,法律承认的,外带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这一点我相信你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所以现在再问这种问题难道不是浪费时间吗?”苏信说道:“你有什么?你能给安然什么?除了钱只剩下一个二十多年没见过的父亲的角色?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恭喜你要当外公了,我也要喊你一声岳父大人。”
“你是在激怒我吗?”宋尚儒看着苏信。
“我说了,我是在恭喜你。”苏信说道。
“你好像忘记一件事情,华信集团我有25%的股份,我随时可以联合董事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宋尚儒说道:“你难道还要激怒我吗?你觉得我女儿的态度真的重要吗?我只要可以要挟你就成功了。”
“说的很对,你可以要挟我,”苏信笑笑,说道:“不过我不怕,真的不怕,而且我知道,你是不会让你的女儿重演你的悲剧的。所以你对我的考察还算满意吗?”
“苏信,人太聪明不太好。”宋尚儒道。
“小命重要;家财万贯也很重要;安然对我更重要,所以我得放聪明点,”苏信道:“即便是小聪明。”
宋尚儒看着身边不断用语言和他交锋的男人,虽然他们的谈论一直是风轻云淡,如同拉家常,但是里面涉及到的内容却绝不是家常。
宋尚儒感叹道:“苏信,半年不见,你又成长了。以前的你是一个容易冲动且感情用事的少年,有能力,有担当,有小聪明,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大智慧;但是现在,你有了,你终于明白在一个无力改变的大漩涡之中借势,大鹏展翅九天尚需借力狂风,你非天授凤根,更需要明白这一点。”
“这些都是拜岳父您的精心栽培呀。”
苏信笑道:“不过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天授凤根呢?”
宋尚儒道:“古语有云,凡作诗文书画,饮酒斗棋与百工技艺之事,无一不具凤根,无一不本天授。”
苏信道:“那你觉得谁是呢?”
“沈如晦。”宋尚儒说道。
“岳父,你真让我失望呀,竟然给自己的敌人拍马屁!尤其是在你的女婿面前给敌人拍马屁!”
苏信一口一句喊着宋尚儒岳父,摆着一副吃定你的姿态,这似乎搞得宋尚儒很没有办法。但是这句话引来别人的不满,那个别人是宋志楠,他从远处走了过来,脸上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握住,对苏信怒道:“你叫谁岳父?谁是你的岳父?”
这几天宋志楠陷入了莫大的惶恐之中。
刘子杰讽刺他的话竟然成真了,他的继父竟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现在苏信喊宋尚儒岳父是什么意思?
很多他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的事情似乎在渐渐变成现实,他不愿意坐以待毙,他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更害怕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宋尚儒养他的目的是为了亲眼目睹他和沈如晦父子相残的那一幕!
苏信眯着眼睛看看宋志楠,他很没有骨气的说道:“喊你爹岳父咯。”
这句话差点没把宋志楠气的吐血,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苏信又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岳父大人,我先走了,哦……对了,我看我的志楠哥好像不太开心,脸上还有一道疤,多半是在什么夜总会洗浴中心玩女人的时候被男人玩了,岳父大人,你千万别生气,不要骂他,有话好好说。”
苏信的说话风格真是越来越无耻,气的宋志楠脸色由红转紫。
苏信可没想留在这里继续和宋志楠打嘴仗,赶紧跑路,只是他还没走多远,就听见宋志楠迫不及待的对宋尚儒说道:“爸,你真的有个女儿吗?”
“是的。”宋尚儒道。
“苏信为什么要叫你岳父?他的女儿是他妻子吗?”宋志楠的声音已经很不平静了,但是他全力压抑着内心的慌张,他突然有一个妹妹,应该是一个高兴的事情,但是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是的。”宋尚儒的声音依然平静。
“难道你想让他进入cicc财团吗?”宋志楠这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苏信是什么人他太了解了,绝对不是易与之辈,再加上cicc财团控股华信,是华信集团第二大股东,苏信有机会夺去cicc财团的掌控权,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更何况苏信的妻子是宋尚儒的亲身骨肉,而他只是一个继子呀!
二者谁重要,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宋尚儒的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身躯发抖的宋志楠,深邃的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之色,忽地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苏信,对宋志楠一字字问道:“你觉得你不如他吗?你把他当成你的对手吗?”
这句话问的宋志楠哑口无言,面色通红,无地自容!
是呀!你想要的东西就得自己去争取,你想要cicc财团就拿出自己的真本事证明自己,对!现在你是多出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尤其是这个竞争对手不仅和宋尚儒有父女之名,还有父女之实,但那又如何呢?只要你宋志楠足够有本事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只是一个废物,cicc财团就算给你,也是坐吃山空江山倾塌!
宋尚儒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这是强者的游戏,适者生存,宋志楠需要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
所以他看到宋志楠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说:“我会击败他的。”的时候,心里更加的失望,转头望向苏信,说道:“苏信,你会把志楠当成你的对手吗?”
“我把他当成我的娘家大哥。”苏信笑笑说。
这就是差距!
宋尚儒听到苏信的回答之后,就知道他的继子输得一败涂地!
苏信会把宋志楠当成娘家大哥一样爱戴吗?
当然不会。
相反的,如果有机会,苏信会采取比宋志楠残忍一百倍的手段对付宋志楠,但是苏信不会在他面前把这些说出来,即便是在宋志楠背后捅一刀,他也会笑嘻嘻的粉饰他们这对新的娘家兄弟关系多好多亲密。
宋尚儒摇了摇头,说道:“我会把cicc财团给苏信。”
“不对,cicc财团是永远都是岳父的。”
苏信看到宋志楠那张陡然扭曲的脸庞,很客气的说道:“而且岳父年轻力壮,少说还有一百年活头,现在我们讨论这个就太不孝了。”
他可是不是傻/逼,宋尚儒在给他上眼药拉仇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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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海阔,白云朵朵。
万寿寺的一座小小庭院内,有小花几朵,芳草几株,一颗郁郁葱葱的老槐树下,还有一方石桌,石桌四周摆放着四张石凳,石凳上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是小女人,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一件圆领白色宽大的体恤,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布满白色斑点的的开衫针织衫,精致的短发,白的透明的皮肤,是安然。
安然的对面,是一个一身白色长袍的女人,面如玉盘,眼如明月,带着一股子雍容气质,人很美,美的并不炽烈,只是全身每一处都让人看的赏心悦目,她伸出手从石桌上砂罐里面盛出沸腾的开水,开始清洗茶具。
桌子上所有的茶具都洗一遍,再冲一遍。
这才从一个光滑如玉的白色瓷罐里面捏出一小撮茶叶,放到一个特质的白色小碗里,再次用竹勺盛开水缓缓的浇灌进去。茶叶受到滚水的浸泡,立即浮了起来,不是没有规则的飘荡着,像是一片尸体。它们根根竖起,随着滚水的注入而上下起伏,就像是一个个正在腾挪跳跃的小人。
茶叶碧绿,小碗雪白,犹如雪地里突然间冒出来的一抹绿芽。
小小庭院内,忽然漂浮着淡淡的茶香味道。
如馨如兰,又独一无二;沁入心脾,真是令人精神舒爽。
“小然,喝茶吧。”沈如韶用竹镊取了一个雪白的杯子放在安然的面前,然后纤手端着茶壶向杯子上注水。
汤色新鲜纯粹,热气薰眼茶香扑鼻。
沈如韶精通茶道,师承苏杭茶道大师龙登芳,在万寿寺出家的这些年来,更是潜心于茶道和佛学,然而前来拜访她的名人千金难求一杯茶,也就是说,她的茶艺已经有二十年没人尝过了。
“谢谢。”安然端起雪白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很好喝,芳香四溢,唇齿留香,安然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但是再好,也终究只是一杯茶罢了,而且她不喜欢喝茶,她喜欢喝白开水,平淡无味,就像她人一样。
“小然,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沈如韶问道。
“还好。”安然点点头。
安然说很好,沈如韶却觉得一点也不好,她的女儿从小没有爸爸妈妈,能好吗?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安然的手,说道:“小然,这些年,苦了你了,是妈……,是我的不好。”
安然的手缩了一下,终究没有挣脱沈如韶的手。
多年未见的母女,自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亲情,她们只是在互相的试探,寻找一个合适的方式来相处;沈如韶不敢表现的太过亲密,不敢把自己心里泛滥的母爱表现出来。
因为她发现她的女儿和以前的她很像,特别的倔。
沈如韶知道,那晚沈如晦的那番话,将当年的那段恩怨的责任全部推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安然知道她的妈妈也是一个可怜人,当年安然从她身边离开有着难以启齿的原因,也进而化解了安然心里的芥蒂。
“小然,你舅舅告诉我,你怀孕了,几个月了。”沈如韶的目光望向安然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想要伸手去摸了下肚子里的小外甥,只是有担心女儿反感,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样。
“三个月了。”安然似乎看出了她妈妈的意思,伸出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肚子上,嘴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种母性的光芒,然后她会想到当初眼前的女人怀上她的时候。
那个当母亲的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以前安然以为她的爸爸妈妈抛弃她,是不喜欢她,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除了舅舅沈如晦的解释之外,更多的是她也当母亲了,她能够理解当初她妈妈的感受,所以她并没有憎恨沈如韶,事实上一直都没有,她只是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真相很残忍。
外公不喜欢她爸爸妈妈在一起,所以强迫他们分离,而她妈妈出家为尼,所以舅舅便把她送往里津市。这是沈如韶告诉她的,和舅舅沈如晦的说法有区别,或许沈如韶也不想让安然恨沈如晦吧。
其实他们想多了,安然的心里没有恨。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她不会去为了过去的事情难过痛苦。
她现在拥有了一个美好的家庭,就强过一切。
安然的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让沈如韶无比的感动,手掌心贴着安然微微隆起的肚子,感受到女儿的体温,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连声说:“好,好,怀孕了,你要当妈妈了,我也要当外婆了,我没想到我的女儿和外甥一起来,这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呀,小然,孩子的爸爸呢?”
到现在为止,沈如韶还不知道她的女婿是谁,安然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她想要知道关于女儿的一切,想得要命,却偏偏无从开口,现在见女儿不是那么的抗拒她了,就问了出来。
“你见过的,”安然说道:“叫苏信。”
沈如韶怔了一下,脑海里一下子就想起了几个月前来拜会她的那个青年。虽然这个青年给她很深的印象,看人也很不错,但是她对苏信的家庭信息一无所知,所以说道:“小然,那个苏信现在在那里?对你好不好?他是做什么?家庭情况怎么样?”
安然说道:“他做什么的不重要,他喜欢我,我喜欢他就好了。”
在安然说话的那一瞬间,沈如韶仿佛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么的傻,那么的执着,那么的倔强,好像只要一句喜欢,就可以胜过一切,那怕有再多的世俗和偏见依然无所畏惧。
当年,她没有冲破世俗的牢笼。
如今,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重蹈她的覆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