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挡在孟繁星的去路,寸步不让,脸上虽然是在笑,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种压迫。
“孟小姐,上车吧,现在外面日头这样大,小少爷也刚刚才出院,不适合一直站在这样日头大的地方。”
高阳笑着说,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孟繁星侧头,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车厢内,看到了后车厢里坐着的人,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牙齿也咬的嘎吱作响。
她微微的抬高下颌,瞧着高阳道:“我让你滚!”
车内。
商陆的手一直垂放在膝盖上,手指头微微收紧。
他的视线一直直勾勾的落在孟繁星的身影上,孟响小小的身体站在她的身边。
隔着车窗,他听不到孟繁星和高阳说了什么,但看到孟繁星那张冷厉的脸,也大概能够猜出来。
商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断地摩挲着,车厢内安静,他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几天他没有去病房,但是,一直都有让高阳去给他们母子送餐,将孟响的病房换到了VIP病房里,请了专门的医生给孟响做检查。
但是都被孟繁星给拒绝。
她对他抗拒的姿态那样浓烈。
车下,孟繁星担心会对孟响造成影响,她隐忍着自己的脾气未发。
她站在这里,头顶被炽热的阳光晒的发疼,抬手用手替孟响挡着太阳,自己身后去冒出一阵阵的热汗。
孟繁星的脸色都开始发红。
她走一步,高阳便拦一下,最后她发了怒,转身往车边走过来。
高阳以为孟繁星想通了。
但是孟繁星站在车边,抬手敲了敲车窗。
商陆将车窗滑落下来,外面滚烫的热气随之滚进来,商陆眯着眼睛看着阳光里站着的孟繁星。
她穿着一身掐腰的淡绿色长裙,眼皮微微的垂着。
他手放在膝盖上,未动,仰头与她的视线在空气里相接。
孟繁星咬咬牙齿,冷声问:“有意思吗?”
商陆瞧着孟响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那眼睛像是孟繁星。
他看了孟响小时候的照片,白嫩嫩的小肉团子现在长成了一个小男孩。
直到现在,他才惊觉到,自己已经是个父亲。
世界上有一个自己生命的延续,他跟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商陆微薄的唇瓣抿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转瞬即逝:“上车,外面日头毒。”末了,他加了一句:“你不为自己想,难道不为孩子想?你想让孩子跟你吃苦?”
孟繁星瞧着他周身精贵无比的样子,高高在上,像是个发号施令的王者。
她厌恶极了他这讨人厌的样子。
当初,她怎么就会被这一身皮囊给迷了心智?
“我说过了,商陆,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好,一点也不想跟你有半分钱的关系。”
她拉着孟响要走。
商陆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声音凉凉的说:“孟繁星,你最好现在就听我的话,上车!趁着我还有耐心跟你耗,若是惹怒我,吃亏的是你!”
孟繁星一双眼睛瞪大,眼底赤红一片。
她猛地转过身,看到商陆的时候眼珠子瞪出,深呼吸一口气冲到了车窗前,一手揪着商陆的衣服。
“你除了会威胁我之外,还会做什么?你是不是个男人?”
商陆低头看着身上的衬衫,视线扫了扫她细白的手,那双手依然白嫩。
只是,孟繁星现在已经不是那只乖巧,能够让自己掌握的小白兔了。
“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最清楚?”
商陆的声音四平八稳。
孟繁星脸色涨红,她没想到衣冠整齐的商陆竟然能够能够堂皇的说出这句话!
商陆甩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上车!"
孟繁星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见到她还在迟疑。
高阳硬着头皮走过去说道:“孟小姐上车吧,你知道商总的脾气,让商总生气,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车厢内,商陆微微的垂着眼皮,看起来好似很惬意的样子。
孟繁星握紧拳头,她恨,恨自己懦弱。
哪怕隔着五年时间,她还是败在了商陆的跟前。
高阳替她拉开车门,孟繁星和孟响坐进去之后,高阳自动的升起挡板,心里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
车厢后排。
孟繁星手摸着孟响的脑袋。
商陆瞧着孟响的脸,伸手准备去碰一碰他的脸,孟繁星扭头,一手将孟响的身子抱的更紧,坐在车厢角落里。
她这幅防备的姿态让商陆很是不爽。
压低声,嘴角勾着一丝冷笑:“那样怕我?”
孟繁星咬牙,后背靠着车窗的时候依然觉得心里沉闷的呼吸不上来。
“你觉得呢?”孟繁星冷笑,视线落在车窗外面:“商陆,我不是怕你,而是厌恶你。一点也不想见到你,一点也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商陆的眼眸漆黑,瞬间翻起了滔天巨浪,他瞧着孟繁星弧度漂亮的侧脸,只看到她因为隐忍咬的很紧的下颌。
“不想跟我扯上什么关系,你想跟谁扯上关系?”
商陆声音幽冷。
孟繁星冷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商陆重复一句:“跟我什么关系?”
车子在缓慢的行驶着,他侧头,视线幽幽的落在孟繁星的身上:“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孟繁星,你需要我来提醒你?我跟你的关系,还有孟响跟我的关系?”
商陆手指拿出一份文件,低声道:“香城大学医学院出的鉴定报告。
我请了知名的法医鉴定专家专门来鉴定的,根据DNA检测结果,基于15个不同基因位点结果的分析,这种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99.9999……还需要我为你做更多的说明与解释吗?”
“商陆,你够了吗?”孟繁星气的浑身都在哆嗦!她忍不住低吼问:“你到底想怎么做?”
商陆瞧着她愤怒的脸。
什么时候开始,孟繁星不会再对自己笑了?
孟繁星悲愤的咬着牙齿,道:“五年前是你自己说的,桥归桥路归路,是你不要我们母子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五年前,孟繁星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条冰凉凉的河里。”
“那个孩子也已经死了!五年前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就当这一切已经在五年前结束,我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不好吗?我不想让自己活的那样痛苦,我也不想让自己活在痛苦与仇恨里。”
她心疼的抽。
商陆顿时愣住,眸子里的情绪按压着,喉结顺着轨迹上下迅猛滚动。
孟繁星一向都是个乐天派。
以前她上大学的时候要参加一次比赛,同班里有两个女生一起选上了,那个女生偷偷地把她的表演服剪碎。
孟繁星穿着破碎的表演服登台演出,用精湛的舞蹈赢得了奖次。
事后老师查出来真相,本来是要对那个女生学院通报,并且记大过的。
孟繁星去跟老师求饶,将这件事情化了。
身后孟繁星跟他说:“人的记忆就那么多,为什么要把不开心的事情记在脑子里,又要让不重要的人来扰乱自己的心情呢?不值得,我宁愿去忘记这一切,倒不是我大度,而是,我委实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我会很快忘了让自己不开心的人。"
五年。
五年前孟繁星明明没有死。
她明明怀着孩子没有拿掉,却没有回头来找自己。
在他提出离婚的时候,一个字也没有透出怀孕的事情,没有纠缠,没有留恋,拿着自己的东西便干干净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颐园。
算算时间,他办理好离婚手续的时候想让孟繁星来见他,让助理给她打了电话。
当时他就坐在办公室里面,高阳将扩音开着,亲耳听到孟繁星说的话。
她不见。
那时候,孟繁星的肚子应该就已经藏不住了。
这五年时间,孟繁星真的在试图将自己遗忘,或许,早就把自己从心里面挖走了。
商陆不想承认。
但是在得知到孟繁星死讯的时候,他不敢信。
在那时候他对一切都好像是失去了激*情,那段时间他把工作上的事情交给了高阳,自己去国外躲了大半年。
那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空了感觉。
心空了,身体也跟着空了,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连同跟叶希阳的婚姻都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致。
商陆一手握住了孟繁星的手。
孟繁星感受到他手心里的重力,侧头看着商陆一双猩红的眼睛,声音颤抖几分:“你做什么?”
商陆的身子猛地往她身边探过去,咬牙:“你骗了我五年!孟繁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子来骗我,你是唯一一个!”
他胸口里的心脏在急速的跳动着,一字一句的咬牙低声说道:“孟繁星,你还想骗我几个五年?你要是真想好好地躲着,藏着,就不应该回香城!既然让我见到你,知道了这五年掩藏的秘密,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孟繁星仰头直视商陆的眼睛:“冰冷无情,你不是最擅长吗?你对一个你根本不在乎的人,用得着这样狠狠相逼?”
“孟响是我的儿子!五年前你就应该告诉我,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