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云贵高原上空,金黄尽染,一架康明斯双翼客机掠过就像一只巨大的火鸟在空中翱翔。
倦鸟归巢,苍翠的山川袅袅炊烟,那是农家在煮饭。
李宗仁端坐在飞机上,默默地看着窗外,刚刚取得战斗胜利,他心情轻松,就像窗外舒展的天空。
桂军编制里就有一个飞行团,拥有数十架飞机和数百人的飞行团队,平时驻扎在南宁,偶尔李宗仁也到飞行团去视察部队,实践证明,除了侦察,飞机大有用途,这次征讨唐继尧飞行团的功劳就不小,从空中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大多数从飞行学校毕业不久的技师,南华派遣飞行教官,在他们严格培训下,桂军飞行团继承了南华空军的经验,用南华模式培养起来的空军在国内几乎可以横着走。
放眼国内,只有华北的吴佩孚和东北的张作霖麾下拥有飞机,至于战力几何,要比试过才知道了。
李宗仁相信己方会取得最后的胜利的,同样的,盟军粤军在广东也拥有一支飞行部队,成军更早,飞行员经验比这边要强,经过几次对抗,双方的差距真逐步减少。
李宗仁意识到飞机的重要性,飞行员是一项很有前途的事业,要不让家里的小弟去飞行学校?
李宗仁心里想道,他虽然身居高位,但李家并没有因此鸡犬升天,老母在乡下耕田,李家兄妹没有任何官职,这有点不“合理”。
驾驶员技术娴熟,飞机偶有颠簸,还算平稳,客机旁边有两架战斗机在护航,从窗外看出去,那两架战斗机就像空中的掠食者,凶猛而灵活,可惜高手寂寞,苦无敌手。
这种待遇在国内应该没人比得过我吧!
李宗仁脸色浮现一丝得色,开始他有些抵触飞机,觉得不大安全,后来慢慢改变态度,积极鼓吹在广西发展航空工业。
“不知道平果的铝工业发展怎么样了?南宁的那些德国工程师常说,铝是飞机制造的重要原料,现在广西建起了钢铁厂,等炼铝工厂建成,飞机工厂大有希望吧!”
李宗仁心里想道,耳边响起副官的话:“将军,这次广州催得紧,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很可能要北伐了。”
李宗仁没有回头,眯起眼睛,俯瞰大地,山川河流尽收眼底,不由荡起一股豪气。
“南宁到了!准备降落”前面的驾驶舱传来飞行员的提醒。
一座新型工业城市出现在李宗仁视线。平时铁厂高耸的炉子如今看来像跟牙签,烟雾滚滚。
飞机高度降低,厂区的轮廓渐渐清晰,连绵的厂房像一张地图不断放大,那一条条网络状就是建成不久的公路网,上面的汽车像盒子一样走来走去。
从空中看下去,黄昏中的南宁就像一个庞大的工业怪兽,潜藏着巨大的能量,李宗仁心头一热,感到亲切。
一直在前方护航的战斗机在空中打了个跟斗后,围着客机盘旋起来,直到客机降落后他们才算完成这次护航任务。
南宁西郊的机场是军用机场,戒备森严,飞机降落顿时让机场忙碌起来。
李宗仁走下飞机,回头看了看暗淡的天空,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
“事情紧急,广州刚才又催了一次,明天你要出席特别会议。”
一上车,车里一位肩上扛着将星的军人就对李宗仁道,他是桂军参谋长黄绍竑,仅次于李宗仁的二号人物,“关于北伐的最后决议。”他小声补充道。
“好。”李宗仁点点头,从黄绍竑眼中看到一丝热切。
常年戎马生涯锻炼李宗仁强壮的体魄,从飞机下来,没有一丝疲惫,反而精神奕奕地和老搭档交代整编滇军。
“云南跟我们广西相似,艰苦的环境孕育山地人彪悍耐劳的性格,可惜被唐继尧的大烟毁了。”
李宗仁惋惜道。
昆明整编的时候,看到的滇军官兵大多一脸烟容,大部分连立正一个小时都坚持不住,一场五公里武装越野测试下来,部队就松松垮垮了。
李宗仁大为失望,本想从滇军中挑选部分官兵补充的,只好从云贵山区重新挑选农家子弟了。
“呵呵。你要求太严格了,不是其他人都像桂军一样的。”黄绍竑笑道。
他也是从旧桂军中过来的,很清楚大烟对军队的致命伤害。
唐继尧平时没钱发兵饷就拿烟土充数。战前滇军有吸口大烟的习惯,开始时异常勇猛,不过烟力一过,马上就软了。
“说的也是。这次入滇一个月,前前后后十多万部队跟唐继尧玩了一遍,直到我们打到昆明城,我方死伤不到五百,却消灭唐继尧3万多部队。这样打仗太容易了。”
李宗仁又笑道。
粤军的部队全部调回去了,只有桂军留下来驻守云南,下一步,李宗仁准备换上二线部队驻守云南,用土匪的血给麾下的士兵锻炼一下,桂军的精锐则裹挟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可堪用的部分滇军北上。
“后勤部的那些家伙这些日子可没少骂娘,不过他们干得不错。”
黄绍竑笑道,这次讨伐唐继尧其实也是对粤桂军后勤补给一大考验,找出问题,加以改进,为接下来波澜壮阔的北伐做准备。
他又补充道:“不过马军武省长好像不大愿意军队再扩编了,怕影响社会生产。”
想到了什么,语气又兴奋起来,“昨天防城港来了两条大船,从南华过来的,有两万吨粮食,一万支南华造步(机)枪,5000万发子弹。听说南华到处是油田,石油公司陆陆续续在广西招工,他们的薪水高,有本事的工人争着要下南洋。这真是富得流油,啧啧!”
黄绍竑一脸轻松,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羡慕。他还不知道,石油公司在广西招工,有不少工人要到遥远的非洲务工,而不是距离越来越被拉进的南华。
半年来从南华输入的物资源源不断,在充裕的物资刺自信平静,自有一股气势。
李宗仁微微一愣,这人他不认识,他是谁?为何出现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呢?
司徒南别过头来,看见一位三十来岁的将军伫立门口,身材高大健硕,有股虎威,样貌清秀,眼神清澈,显得儒雅从容。
这就是李宗仁?
司徒南微笑着点点头,心想:总算把你盼来了。跟蒋伟记咄咄逼人的眼神相比,这位自己苦心栽培的桂系战将多了几分平和宽容。
李宗仁正统的军人出身,作风正派,没有旧社会的陋习,不爱跟人换帖子拜兄弟,身居高位而保持农家子弟的质朴之心。
司徒南不放心蒋伟记,一心要搞掉他,却对李宗仁有说不出来的欣赏,一直关注着李宗仁,基本上,李宗仁的表现跟历史上没有太大出入。
李宗仁见司徒南微笑,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隔着短短三四米的距离,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善意。
有些奇怪的是,司徒南的笑意里有些难以名状的朦胧,不过绝对没有恶意,他肯定。
“将军虎威,风采依旧啊!”林一民站起来,微笑走过去。
李宗仁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大佬陈炯明的身影,粤军参谋长邓铿也没有来,来得有些早,会议还没开始。
“林老板,生意不错吧!”李宗仁笑道。
林一民游离于广州政府,没有出任任何官职,但从广州南宁的工业建设,处处离不开这位美华公司中国总裁的身影,主控两广金融的广东银行和广西银行几乎都脱离不掉美华银行的控制,可以说林一民是广州政权的影子领袖。
现在林一民的身影出现在北伐特别会议,李宗仁有些意外,转头一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是从南华过来的司徒南先生,南华致公党的特别代表,一直以来,司徒先生大力支持我们的革命事业。”
林一民介绍道,有些崇拜地看着司徒南,心想:要不是少爷无心从政,不愿意抛头露面,成为一国领袖也轻而易举。
“司徒先生?”
李宗仁看着司徒南和林一民和司徒南站在一起,马上意识到,那位神交已久的大老板就是面前的男子。
怪不得除此见面,就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呢,原来从气质上看,林一民和司徒南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嗯,从面相上看,深眼窝高鼻梁,很符合混血儿特征,关于司徒南的事情,他从林一民那里听说不少,是少数能接触到此等机密的人之一。
现在真人站在面前,李宗仁好像有挺多话要说,话到嘴边变成一句感叹:“没想到司徒先生这么年轻啊!”
“彼此彼此吧!将军也年轻有为,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一股锐气。”
司徒南笑着回应道,毫不掩饰对李宗仁的欣赏。
两人初次见面,不太熟,他不好像对林一民那样拍李宗仁的肩膀,鼓励他“小李子,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