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场祝词结束后,并未有多少人直接离去。
一来,接下来很可能有领导逐桌敬酒的环节;二来,这也许是昔日同僚最后一次以和相待,再见面就是对手了。
最后的宴席,要珍惜。
银行是一个庞大的系统,此次重组将蓟京分行拆分得支离破碎,就好像两边军阀开战,将一个美好的城市一分为二,而在分水岭两边的凡人无法选择,只能隔水相望。
资本是冷的,只讲利益不讲情义,但不可否认被资本控制的人中,有不少依然有颗炽热的心。
于是,接下来的酒会中,大多人都离开了自己的席位,去其他桌子喝上两杯,去和比较熟悉却即将要天各一方的同僚谈谈过去,避开将来。
林强本也要去找一些熟人聊两句,但别人下手比他快,已经是先到了他的桌子。
最先来的是曾百川与钟笙。
二人同属分行稽核部,此次重组整个分行总部都被分出去,二人自然无法幸免。
曾百川是祝丰山的老下属,钟笙与林强虽交流不多,却也算是情投意合。
“祝行……”曾百川本事个胆小怕事的人,此时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纠结良久,最终只一仰头,“喝吧!”
“喝!话都在酒里了!”祝丰山廓然一笑,也是大口一闷,“别想太多,公事是公事,私下该怎么样怎么样。”
“对,对!”曾百川跟着苦涩笑道。“这样更好,我们再怎么稽核也稽核不到您那里了!”
“哈哈!”祝丰山拥过曾百川,又是大笑一番。
另一边,钟笙则拿着酒杯来到林强身后。
“要走了啊。”他无奈一笑,“这些天你做了不少事,我却还在办公室里苟且。”
“哪里的话。”林强连忙与之碰杯,“都是机缘的问题,保持努力,早晚会有机会的,我不过是最近走运罢了。”
“机会也是人争取的。”钟笙喝过酒后。拍了拍林强。“有的时候想学你,但发现怎么都学不来啊。”
“言过了,我不过是一腔热血的匹夫。”
敬过酒后,二人悻悻离去。那背影。好像都是失去了不少依仗。
祝丰山则坐在原位叹道:“其实这对他们也不是坏事。现在的蓟京分行相当于提了一级,变成总行了,待遇也会水涨船高。今后的发展中他们就是元老,是中坚力量,还是很有机会的。”
“那也要有发展再说。”林强摇了摇头。
“哦?”祝丰山大笑道,“决心不小么!”
“不是我决心不小,是他们觉悟不够。”林强指着主座道,“他们太小看银行了,小看几十年经营的底蕴,小看客户对银行的信赖,小看银行的经营。涉入银行圈需要钱,但这个买卖并不是有钱就能做的。”
“此言不虚。”祝丰山也望着主座微微皱眉,“作为家族企业,培养子女上台很正常,但这个年龄资历,再怎么也该现在基层先做做,一上来硬扶儿子当一把手,太儿戏了。”
“祝行,根据你的经验,现在陈行远还有后招么?”
“陈行长……”祝丰山思索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自己那么长时间的努力,最后将胜利果实拱手让人……让给资本方成强就罢了,但最终还是让给这种不知深浅的公子爷……我有些看不明白。毕竟,蓟京银行不是说拆出来就完事儿了,关键还是如何活下去。你知道的,陈行不做没把握的事……”
“你的意思是……他对成氏父子有绝对的信心?”
“八成是这样。”祝丰山点了点头,“十几年的观察时间,他有太多的选择,最终锁定长城集团,认可集团的公子哥儿,恐怕也是有足够理由的。”
林强再次瞥向主座上文质彬彬的成全:“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公子哥儿啊。”
正聊着,金融街支行代行长李待兴也捧着酒杯敬上前来。
“哎呦。”林强见老友前来,赶忙要起身相迎。
李待兴却开了句玩笑:“谁来敬你的,少自作多情,咱哥俩以后还得天天见呢!”
话罢,他转向莫惜君:“小莫啊,快走了,不跟哥哥喝一杯?”
莫惜君冲林强吐了吐舌头,赶紧端杯起身:“实习时间虽然短,但真是要感谢李行长照顾。”
“哈哈!”李待兴大笑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不主动敬我,还要我大老远过来!”
“该罚该罚。”莫惜君娇然一笑,先干为敬。
郑帅见有人缠莫惜君,自然不喜,拉着林强悄问道。
“这老李,我记得你提过,跟你关系不错是吧?”
“你别介意。”林强摆手笑道,“这么多年了,老李玩花的机会多得很,你放心,他很有分寸。”
“嗯……”
郑帅没事,另一边的张任却是无形中吃了个大瘪,自己方才敬莫惜君被郑帅顶回来,凭什么这家伙就这么顺利。
但他还没有到位这种屁事发火的地步,只自酌自饮一杯,想必是自己在总行久了,对基层的人际关系不太懂罢了。
李待兴开句玩笑不敬林强,可不是真的不敬,跟莫惜君说完便重新斟满酒,来到林强这边。郑帅见状,也干脆拿着酒杯坐到莫惜君身旁。
“老弟啊!”李待兴爽然坐下,见面便笑道,“每次见你,这级别都不一样了!你说是我们走动太少,还是你提拔太快?”
“反正横竖都是骂我不懂事呗!”林强与之碰杯,一口闷尽。
李待兴也大笑闷酒,而后放下杯子叹道:“有件事还要谢谢你,据说商讨会上,你凭一己之力留下了金融街支行!”
“这个,谁都会这么选的。”
“别介,我知道老弟你对龙源的感情。”李待兴拍了拍林强的肩膀,“多谢啦,我也是希望留在联合银行的,这岁数,不是从零开始拼搏的人了。”
“呵呵。”林强觉得这个话题颇为尴尬,便转而问道,“对了,现在人力本来就紧缺,再这么下去,老哥你代理久了,是不是直接提成行长了?”
“我?得了!”李待兴笑道,“我就到这儿了,这辈子也不打算沾对公了。”
“那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邱董那天找我谈过了。”李待兴露出了神秘的表情,凑到林强耳边小声道,“他跟你想法一样,以为我盯着行长的位置,怕我对将来的安排不满,老早给我打了预防针。”
“哦?”
李待兴又是神秘地说道:“这可是保密消息,过两天会有大批新血液入驻,我们金融街支行也会迎来新的一把手。”
“嗯……”林强思索道,“确实,拆分过后一切资源都紧张,人力资源更是捉襟见肘,毕竟整个分行都没了,要重新搞一个。那这些人……是从外地的分行调么?”
“肯定的。”李待兴道,“这就是我们联合银行的优势与特色了,一方有难,几十方支援,现在内部文件已经下发给下属所有分行,很快就要紧急选拔出来一批人才来京。”
“嗯……”林强皱眉道,“可这么选出来的,不一定是精英啊,人家分行长凭什么将能干的人送来,搞不好送来一堆二把刀。”
“这事,由不得分行长……”李待兴咧嘴笑道,“总行已经组成了有临时内聘组,自由接收全国分行的内部应聘资料,来京后承诺5年之内解决户口,待遇也提高很多,5年内还给额外的住房补贴,一定级别以上的领导,还包下家属的工作问题和子女的上学问题。你想吧,这能吸引多少人?而那所谓的内部文件,不过是通知各个分行长,给他们一个信号罢了。”
“这手笔,够大的。”林强叹道,“本来资金问题就很麻烦了,再来这么一下子……”
“可别这么说。”李待兴连忙道,“你现在也是做管理的,自然知道人才的重要性。”
“人才啊……”林强不禁叹道,“邱董考虑问题真是全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后手都安排好了。”
“确实,这岁数,脑子清楚,不易。”
二人正聊着,一个高大笔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来到这里。
“这桌好热闹啊!”那人没理会他人,只走到十月身旁,抬了抬眼镜,“别人敬酒都有秘书作陪,你放我一个光杆司令,不觉失职么?”
整桌人都是神色一紧。
新任行长成全敬酒,已经敬到这里了么?
要说这一桌子,皆是联合银行的人,有没有什么极大的领导,犯不上他来敬,而蓟京方的只有十月莫惜君二位。显然,他来这桌就是冲这二位来的。
十月也没起身,只淡然道:“我又不是婚礼伴娘,没必要陪吧?”
“呵呵,不陪就不陪。”成全却也不生气,只忽一抬头,扫过桌上众人,“身为董事长秘书,不陪董事长就罢了,也不必陪其它银行的人吧?”
此话说得甚是嚣张,算是场面话过后,露出獠牙的挑衅了。
然而林强还未发话,张任却是先起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