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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武悻悻而返,恼怒现于辞色,见苍文弄琴聚于一处,启唇便道:“那白鸩阴毒诡诈,待吾飞至山下,其踪尽失。如此这般,岂非白费功夫!“
言罢,赤武环视堂下,见苍文愁容,轻道:“尔是何在?”
苍文闻声,缓道:”归返青要山去了。“
赤武一怔,沉吟片刻,低声接道:“愚城门主五余其二,弄柯现今亦是......”一语未尽,心上酸涩,偷眼见弄琴苍文皆是蹙眉,唯有支吾其词,稍顿,再道:“愚城门众死伤病去,现下难成大事,不足为虑。”
苍文这方抬眉,薄怒朗声:“敛光居内,弄柯虽言及尔是乃愚城细作,然其言诸多破绽,岂可不加查实,尽数采信?”
赤武一时怔楞,心下暗道:若是不信,师兄为何痛下杀手?若千钧系一,唯欲救无忧性命,这便皂白不分,不免偏颇过甚。
弄琴闻声,不由接道:“人穷反本,其言当善。若是运数将尽,仍要千篇算计,陷尔是不义,恐思谋之深,世无其匹。”稍顿,弄琴长叹口气,缓道:“然尔是区区愚城门主,同弄柯岂有大恨?且弄柯同吾等相处日久,其可是这般狠辣之徒?”
见苍文赤武皆是讪讪,弄琴阖目,轻声道:“闻听其言,即便弄柯当真暗地操控愚城,如此作为,亦不过遵令而行。”
此言一出,堂上三人心下自是明了。苍文稍一挠头,又再扶上额角,轻声自语:“如此,师父当何以自处?”
弄琴拭泪,难抑心下五味,轻声喃喃:“本是胶固之义,却成仇怨之歧,悲呼哀哉。“
“自幼相识,成长至今,未料其竟暗施毒计,欲将吾等置之死地。”
弄琴闻赤武之言,眼角唇角俱是一耷,缓道:“吾四姊妹,弄柯最得宫主心,无外乎其知情解意,七窍玲珑。弄柯自知宫主必可瞬时救吾等出水火,并非真欲害命。”
此言一出,三人皆寂,抚心自问,何人不是怒其计,悲其丧,却不忍毒恨,戚嗟怨悼。
知日宫同愚城经此变故,皆是伤筋动骨。弄无悯交待苍文等人妥善安置愚城残部,又命赤武寻得青丘,暂理城内事务。青丘得闻来龙去脉,不由惊心,思及愚城竟为弄觞暗掌,更是悲咤,惶然忧心弄无悯之堪受。
桥玄英自是知晓青丘所想,见事已至此,反是怨忿,心下暗道:原想脱离是非,联袂高蹈,天远水长,快意情仇。现下多事,即便欲逃,亦恐难为。
约莫半月后,愚城重复平静,秩序井然。青丘念己分寸之功,便欲往知日宫探看弄无悯,不求请赏,但恳一面。
这日巳时,知日宫主殿。
青丘稽罢,孤立于下,感弄无悯仙气漫漫,未敢抬眉偷眼片刻。
弄无悯不喜不怒,静默座上,尊贵非常。
“愚城景况如何?”
青丘正自失神,陡闻弄无悯问询,深施一揖,轻声应道:“现下一如平常。愚城门下本已寥寥,城内妖属,多在战前离城,恐其难再归返。现下虽不比之前热闹,倒也安宁。”
弄无悯眨眉一二,稍纾口气,言下倒有赞许之意。
“如此,甚好。”一语落,倒似仍有未尽之辞,唇瓣微张,长叹凝眉。
青丘目珠微转,躬身轻道:“愚城之事,青丘有闻。”稍顿,青丘定定凝望弄无悯,心下暗叹再三,终是接道:“弄柯阳奉阴违,明为知日弟子,暗行愚城苟且,弄......弄宫主幸在得查,未多为其蒙蔽。“
弄无悯闻声,定睛而下,见青丘一派恭敬,稍一抬臂,指点道:“可听闻弄柯背后操纵之人?”
青丘几多施礼,踌躇多时,方轻声应道:“不敢言及弄宫主令尊名讳。”
弄无悯不由摇,苦笑不迭。
“青丘暂代愚城事务,多有留心,却未得蛛丝虫迹。”
弄无悯轻哼一声,缓道:“若非早料定其未于愚城停留,吾又怎敢令尔暂理?”
青丘闻言,心下一喜:弄郎仍是顾念吾之安危。
“弄宫主何以得知?”
弄无悯轻笑,唇角微抿,沉声应道:“其久伏愚城,暗掌机关,若欲为吾所见,早当现身。“
青丘闻言,不住颔,闻弄无悯再道:“愚城城主旧部,当释则释;其余妖修,若安本分,右肩山阴霾可退。”
青丘连连称是,又待半刻,稍一抬眉,见殿上空空,早失弄无悯踪影。青丘心下怅然,却又自行安慰:“时日一久,吾同弄郎旧好可修。”言罢,面上微酡,喜形于色。
当日戌时方至。
无忧于敛光居上得宫人通传,弄无悯命其往怀橘宫拜见。无忧禁足多日,终是得离,不由雀跃,修整仪容,疾往怀橘宫而去。
待至,无忧直往院内,再见花雨满院,月华侵袂,不由止步,埋长叹。
“何以叹息?”
弄无悯反自门外而入,柔声缓道。
无忧回身,见弄无悯批袍兀立,形如嶙石。
“无悯。”无忧倾身施揖,轻道:“跳丸难捉,光阴易逝。忆及上回院中相字玩戏,恍若经年。”
弄无悯稍一上前,示意无忧同就石桌,两相取座,后便接道:“那夜字谜,而今可是了然?”
无忧颔,面现苦色:“无悯柔心弱骨,推临高崖深泉,颠坠没溺,风波险恶。“
弄无悯闻言,反是浅笑,启唇却是哀辞:“肩山二分,咫尺之距;善恶两峙,天渊之隔。”
无忧攒眉,半晌方道:“无悯唤我前来,可欲解禁?”
弄无悯稍一颔,应道:“既知家父犹在,需得尽快探得其踪。情恕理遣,劝其勒马。“
“无悯欲下山独往?”
“正是。或得几日,或得几月。”
无忧不由心下一紧,急道:”弄老宫主行踪缥缈,无悯千百年未得分毫,此次下山,怎就料定心愿可偿?“
弄无悯沉吟半刻,徐徐起身,踱步至院中空阔,缓道:”并无把握。然箭在弦上,必得一试。“
无忧正待启唇,闻弄无悯接道:“万斛楼必已知晓此事。想其同吾知日宫交恶,怎会轻纵此机?”
无忧黯然,暗自计较:娘亲可是尚在坤顶?若其得知夫君现身,当有所动。若由目荣华将此讯传扬,娘亲或肯前来相会,倒也未尝不利。
思及此处,无忧神思支离,抬眉见弄无悯背影,萧索难掩;夜风飒飒,树影捷猎。无忧气滞,轻唤多声无悯。
弄无悯未有动作,轻声喃喃:“天伦难合,煎熬形器。如此,知日宫俗名,又有何惜?“
无忧闷闷难言,抬臂将手畔二茶盏拂净,阖目启唇,默诵心咒。不过半盏茶功夫,便见数十水柱,长逾十寸,细若母指;根根虚浮静立,未见半滴洒溢。
无忧两手各持一盏,置于两水柱之下,稍一展眉,便见两盏俱盈。无忧嫣然,缓步上前,轻将一盏递与弄无悯。
弄无悯接盏,不由蹙眉:“何来此杯中之物?”
无忧未应,将杯盏举至眉间,稍稍一移,遮了一目,见弄无悯眉头愈深,不由笑靥大开,直将那酒饮尽,笑道:“此时,需得这扫愁帚钓诗勾方可解愁。这可是吾院中私藏,从不示人。”
弄无悯唇角一弯,缓将那盏近了唇舌,浅尝而止。
无忧抬臂,又呼来一丛酒柱,将手中杯盏斟满,调笑道:“无悯量浅,还是莫要贪嘴为好。”言罢,已是纵身,不过眨眉,早已倚坐一旁荣楯,娇声喝道:“去便不来来便去。怎得知日宫这般纷扰不停,难得清静!”
弄无悯稍一摇,轻转杯盏,身形不动,不过须臾,那半盏清酒,已是稳置桌上。
“待此行归返,当有善果。事毕之后,便可安然。”
无忧醉眼,又多添了四五盏,待滴滴饮尽,抬眉便见弄无悯负手背对,眼中景象上下弹跃,无忧不由一急,轻道:“无悯,莫要下山。”话音未落,已是陡化蛇身,蛇尾直往弄无悯腰际一盘,牢牢捆缚。
弄无悯见其乱来,不由回身,细观无忧难胜杯盏,醉醒之间,半卧阑干。弄无悯阖目浅笑,闻无忧轻道:“此乃长身系日。”
弄无悯轻叹一声,不应不动,抬眉见玉蟾满月,喃喃自语:“若非贯日擅命,自得贯月擅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