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肖彻亲自送了太子出府后来到张灯结彩的妙言轩,便得见姜妙母子已经睡了,宽敞而精致的雕花拔步床上,大红鸳鸯锦衾被拱起一大一小两团鼓鼓的。
长案上红烛垂泪,灯火幽幽。
姜妙侧躺着,褪下了白日里繁复华丽的嫁衣,仅着米色绸衣,侧脸贴在花开并蒂方枕上,露出细嫩的后颈,莹白可人。
望着她安静的睡颜,肖彻坐下来,唇角往上弯了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眼睫。
见她在睡梦中微微蹙了眉,他又缩回手,动作轻巧地给她掖了掖被角便起身出去了。
青杏和青莲守在外间。
知道厂公大婚与寻常夫妻不同,无需圆房,当下得见肖彻出来,二人并未觉得多意外,只屈膝行了个礼恭送。
……
次日,姜妙是掐着点儿起的,要去德荣堂给老爷子敬茶。
她一起,小宝也跟着醒了。
姜妙便让青杏和青莲进来。
青莲给她梳妆,青杏跟小宝熟一些,由她伺候小家伙洗脸穿衣。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母子俩就已经捯饬好。
走出妙言轩,便见肖彻等在外头。
得见她,他莞尔一笑,问:“昨夜睡得好么?”
“还好。”姜妙没看他,偏开头去,牵着儿子往前走了几步。
肖彻跟上来,直接牵住她的手。
姜妙一怔,随即蹙眉,“你……”
那么多下人来来往往的,他在做什么?
心中生恼,姜妙甩了两下,却没能甩脱他。
青杏和青莲两个跟在后头,掩唇轻笑。
一直到了德荣堂院外,肖彻才肯松开她。
手背上还留有他大掌内的余温,姜妙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老爷子早起来了,已经在厅屋里坐着。
小宝一见他,便马上扑了过去,嘴里“爷爷”喊个不停,又伸手去摸他下巴,还是光溜溜的没胡子。
老爷子被他逗乐,一把将小家伙抱坐在自己腿上,面上溢出慈和的笑容。
青杏递来个软绸包着的蒲团,姜妙跪了下去,接过青莲递来的茶,递给上首的老爷子,“义父请喝茶。”
嘴上喊义父,但姜妙心里很清楚,这杯茶,老爷子是替宫里无法亲自到场的孙贵妃受的。
姜妙一直都觉得肖彻有野心,绝不会止步于东厂督主这个位置,但她从未想到过,他竟然是前朝皇子,与今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生母被禁锢在兄长的后宫,肖彻心里应该是恨的吧?
因为恨,所以想着要复仇。
难怪他之前一直不肯主动向她透露跟李敏薇的关系,毕竟这兄妹不算兄妹,叔侄不算叔侄的关系,确实尴尬。
老爷子接过茶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她身上,“肖府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但你身为彻儿的夫人,分寸还是要懂,有些事儿,不过的时候,我会睁只眼闭只眼,一旦过了,是要承担后果的。”
这些话,也是替孙贵妃转告的吧?
想到那个能对亲生女儿下死手、素未谋面的婆婆,姜妙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还是点头,“儿媳明白。”
……
小宝留在了德荣堂陪老爷子。
姜妙离开时,肖彻仍旧与她一道,低声道:“先前义父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不。”姜妙摇头,“他说得没错,小门小户都得讲究个体统规矩,更何况是肖府这样的人家,该有的规矩和分寸,我还是要有的。”
“妙娘,你我是夫妻,不必如此生分。”肖彻上前,轻轻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来撞进自己怀里。
姜妙摸了摸撞疼的鼻子,抬头对上他,“厂公……”
“是相公。”他纠正。
“……”姜妙沉默了会儿,没能喊出口,她道:“听说当家夫人要管很多事儿,府上有什么是要交给我的吗?虽然我现在不会,但需要我做的,我尽全力去学就是了。”
“不着急。”肖彻道:“等你回来再说。”
姜妙想起来,自己昨天跟他谈过条件,拜堂可以,但她想去姚氏给自己陪嫁的庄子上住一段日子。
她很清楚,这是鸵鸟行为。
但一时半会儿,她是真的没办法面对他,每次只要一想到肖彻就是那个人,而自己又曾经那样喜欢过他,她就觉得心态要炸。
“好吧。”姜妙没再做强求。
……
三朝回门,肖彻备了整整一马车的回门礼。
姚氏得见一家三口归来,满面喜色,让林妈妈做了一大桌子姜妙和小宝爱吃的。
饭后肖彻陪着小宝在庭院里玩,姚氏把闺女拉到里间说体己话。
姚氏问她,“你去了那边,没再闹别扭了吧?”
姜妙沉默片刻,看着她,“娘,您是不是一早就得知厂公是小宝生父了?”
闻言,姚氏眼神有些闪躲,“我……”
“原本您一开始是不答应我跟着他的,但自从得见了厂公之后,一下子就松了口,我当时还纳闷,如今想来,他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把一切都向您坦白了,对吧?”姜妙淡笑着。
他肯向岳母坦白,却唯独瞒着她,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妙娘。”姚氏叹了口气,“他当时告诉我,他是在老爷子六十大寿那天散席之后才得知的自己是小宝生父,但他不知该如何跟你说,怕你误以为他是因着小宝才放言娶的你,所以请我把闺女交给他,也请我暂时帮着保守秘密,说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会亲自向你坦白,向你请罪……”
姜妙霍然抬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