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满道:“不像?什么叫不像?难道你看凶手只看她的样貌吗?”
“不是,她的神情动作都让我相信,她不是凶手。”流声笃定地说道。
老者见他这般肯定的语气,心中也不由得转了一圈,能在江逾白手下待了这么多年,他自然不是只有暴脾气的蠢人,又看向面上风轻云淡的江逾白,复谨慎问道:“那女子可曾说过些什么吗?”
说过什么?流声慢慢回忆道:“她只说她不是嫌疑犯,只是目击者。”
“就这些?”
“对了。”流声想起了什么,迟疑地说道,“她还说那里门窗紧闭,凶手不是在房中就是没跑多远。她便是不说这话,我等也定会保护好现场。”
说着,还将布防与查到的事交代出来。
条条件件,仿佛都指向她,又仿佛是一个无解之谜。
江逾白听着流声的回话,却面色微微严肃起来。
“你即刻带着双倍的人去守住那个院子,凶手定然藏在那院中。”
流声微微愕然,但还是领命退下。
一旁的老者听到流声讲述的详情时,也不由得再次肯定就是无闻谷弟子所为。现下见得江逾白这般的神色,心中又捉摸不透了。
他试探地问道:“主子,这么说,杀何有坤的另有其人?”
江逾白此刻倒是颇为平静,只是淡淡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般。”
“你为什么要杀他啊?你同他有仇吗?哎你……”
如是听着这女子絮絮叨叨的话语,太阳穴突突的疼,两只耳朵仿佛都在嗡嗡作响。
已经离凶杀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如是估摸着若是这地下城名不虚传的话,应该已经查出来了。但是自己在里面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这样不利于摆脱自己的嫌疑啊。
她想起了那个小队长临走说的话,试探性喊了几声,还真钻出来一个清秀的女子,自称是专业管理牢房的,名叫浮碧。
看着她头上粘的稻草飞尘,也不知是哪里钻进来的。但看她衣着,确实是地下城阎罗小队的。应该没人敢在地下城假扮阎罗小队的人。如是此刻也没管这姑娘到底是从来来的,只要是地下城的知道消息的就行。
如是向她询问着地下城的情况,面前这女子倒是一点不剩,如倒豆子一般全都告诉了如是。
如是料的不错,地下城反应很快,将此事压了下来,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他们派去的仵作查了伤口,只道是这伤口是短刀造成的,刺进又取出,以致何有坤失血过多身亡。此外,并无什么不妥。
他们将院子连带着周围几户庭院都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那屋内呢?屋内也没有人吗?”
如是见她点了点头,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慌乱起来。
自己一直待在门外,不曾离开,期间也无人进去,这么说,那凶手应该一早便躲在了房中,等着何掌门回房。何有坤乃五云派掌门,一手五云掌使得出神入化,况且还有望得到下任盟主之位。自古武林盟主除了德行须得服人之外,武功也要数一数二,不然光凭一张嘴,怎么让那些草莽英雄心服口服。
但从他被杀到气绝只叫了一声,期间并无声息。江湖上难道还出了能杀人于无形的绝顶高手,连何有坤这等高手都能轻松斩杀?
除非……
“浮碧姑娘,劳烦你前去通传一下,那人定然还在院中,还请你们要多派人手。”如是猛然起身,急切地说道。
浮碧原本仔细打量着如是的脸庞,看到她细腻的皮肤尤为羡慕。这时被霍然起身的如是吓了一大跳,在但听到她的话还有些不解。
如是见她疑惑,可也没那么多时间解释了,只急声道:“快去啊!若是晚了,那凶手可就跑了!”
浮碧被如是这副模样给镇住了,口中结结巴巴地回道:“嗯,嗯,我这就去。”
如是看着浮碧小跑的身影,心中暗念,可不要被那人给逃了。到时候洗不清自己的冤屈不说,连何前辈也无辜枉死了。
浮碧一溜小跑从牢房侧门钻了出去,连轻功都忘了,只知抄近路跑到了何有坤居住的院门处,迎面撞上了脸色不好的流声。
流声看着正大汗淋漓、满脸通红的浮碧,两人齐道:“你怎么在这儿?”
浮碧弯着腰,缓了缓气,道:“你不应该,不应该在主子那里汇报消息吗?怎么又来这儿了?”
她抬头瞅见流声一脸的怫然之色,道:“你这神情不对啊,谁惹你了吗?”
流声想到了什么,怒气更盛。浮碧见他不说话,又看向流声身后跟着的六七人,这队人脸上都隐隐有些愧疚之色,皆默不作声。
浮碧脑瓜不甚灵光,想不到什么。摇摇头急慌慌地对流声说道:“正好,你就在这儿,我就不必费心找你了。你快快,多派些人来守着此处,屋内也要再细细搜查一遍,这凶手就藏在房中。”
“你说什么?”流声严肃道。
“哎呀,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查看。”浮碧见他没听自己的,当即就要冲进去,流声一把将她拽住了。
他凛然道:“是谁同你说的?”
浮碧见挣脱不过,便吞吞吐吐地说道:“是那位无闻谷弟子告诉我的。”
谁知流声没怪她逾职私闯牢房,反而喃喃道:“她竟然和主子猜的一样。”
浮碧一时着急,没听清,道:“啊?”
流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必进去了,凶手已经跑了。”
“什么?跑了?这么说,凶手当真另有其人?”
浮碧心道,难怪那姑娘说话间自有威势,不是凶手嘛,自然有底气。
看着眼珠子咕噜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浮碧,流声幽幽开口:“你逾越本分,私闯地牢,功绩簿上要记一笔。”
啊?!
江逾白听了回复,看着远处,默不作声。地下跪着乌泱泱一片,均敛气屏声,大气都不敢出。
老者指着面前那些人,气得几欲站不稳:“你等,你等就是这般无用吗?区区迷香,怎么就将你们迷的不省人事,还让人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这不是在打我们地下城的脸吗?”
斥责完众人,又朝江逾白俯首拜道:“主子,是老奴无用,费心教导出来了一群无用之人,还请主子责罚老奴。”
一副将此事全揽下的模样。
江逾白抬了抬眼皮,宽慰道:“洪伯不必自责,这凶手既然敢在此地杀人,定然想好了对策,而且武功决计在暗楼众人之上,派这些他们去确实是我失策了。”
“是我等的疏忽!”众人听江逾白略带自责的话语,均失色拜倒在地,口中大呼知罪。
主子虽面上带笑,但气压极低,浮碧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实是不能承受这低压,遂默默往后挪了挪。
她偷偷抬起头,发现洪伯正瞪着自己。她暗道不妙。果然,洪伯接下来便说道:“主子仁善,但有错应罚,你等可认?”
此时此景,众人哪敢违背。于是洪伯就让他们去暗牢领二十棍,在场的每人都要受罚。
江逾白目光清和,仿佛没听到洪伯的话。流声听完却身体却微微放松了,还好,只是二十棍。这次属于重大疏忽,能如此轻轻放过真是万幸。众人也同他一般,松了口气。
一旁的浮碧哪里想得到洪伯的良苦用心,只是哀叹自己的倒霉,好巧不巧,何有坤正死在那个该她巡逻的时间,那个该她管辖的地区。但更倒霉的在后面。
江逾白道:“听说那名无闻谷弟子也同本座想的一样?嗯?”
浮碧就算再没脑子,也知现在该站出去回话。遂咬牙又往前跪了跪,道:“属下奉命前去查问那女子,谈话间这女子说到凶手定然还藏在房中,说是去晚了,那凶手就会跑了。”她难得灵光了一回,将“奉命”二字咬得极重。
“那女子呢?”
流声回道:“正在院外,等候主子召见。”
江逾白看着墙上那副名画,道:“那就让她进来吧,本座也想看看这位机敏的谢道年高徒究竟是何模样。你等先下去吧。”
“是!”
如是被蒙着眼睛,对于这种蒙眼睛防记路的操作她已经驾轻就熟了。听到一人传话道:“主子传她进去。”
身畔扶着她的女子低声道:“主子动气了吗?”
说完也没听到有人回答,安静了一下,扶人女子复笑道:“那就好。”
随后扶着如是往前走,大约是被蒙上了眼睛,如是听到了周围各种鸟雀的叫声,还有一些人与她擦肩而过。
猛的一下,眼上的黑布被人扯下,如是眼睛微微刺痛,拿手遮挡着亮光,屋内站着两人,一人红皮白发,耄耋老者的模样,垂手而立。另一人身穿儒袍,墨发如瀑,背对着她,看着墙上的画。
看这情形,白发老者是仆从,背对着她的这人就是传闻中的地下城城主了。
如是有些激动,自己今日看了这位分月阎罗的真实面容,明朝回山便能将他的容貌绘制成图,扩充无闻谷弟子的知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