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沐萧摇摇头,说:“错,母妃不但入宫后受宠,还是被父皇独宠,这一点,我已向几位宫中的老人求证过,可惜其他事,他们却不清楚,当年在母妃身边伺候的旧人都不在了。”
“那你大费周章安排我去书画院就为了调查兰贵妃死因?”洛黎曾认为他有夺嫡之心,后来听二师兄说了他们白宗的秘密任务后,又觉得祁沐萧可能让她进书画院找人,从未想过这事会与他母妃的事情有关。
祁沐萧点点头。
洛黎不解,问道:“可这种事,我要如何才能帮到你?”
他继续说:“我不像其他皇子有母妃在宫中,可以请安为由,出入后宫。我每次进后宫都需等父皇诏唤。而且我自幼在东海之滨长大,宫内没有自己的势力,所以这后宫调查之事,需要找一个女画师来办。”
洛黎摇头,她听完后并没觉得他需要一个女画师,而是觉得需要给他爹送个女人,直达后宫。虽然这法子听着不靠谱,可进入后宫调查当年旧事,似乎这个也是最为稳妥的安排。
她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却没想到他独自笑了起来,可这笑容,却泛着些许苦涩。
祁沐萧知道背后的原因,却也不可说破,“父皇虽每年仍纳新人,却也只是充充后宫人气罢了。再说了,这后宫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又哪是随便一个女子就能存活下来的呢?我修道多年,是非之礼还是恪守的,又怎会为了自己要调查母妃的真相,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推入那样的地方?”
那样的地方,是连我生身母亲都无法存活的深渊,又怎能推其他人跳进去?
祁沐萧没说出后半句,他回王都的这一年多,见惯了宫内那些肮脏恶心的事情。他运筹帷幄这么久,一直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聪明的人,去帮他寻找当年的真相。
除此之外,他需要,这人能全身而退。
祁沐萧继续说:“九堂堂主每月逢八是有机会受诏进宫作画,这日受诏画师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你是新晋堂主,按照惯例,最近父皇都会传你去,而且你会比男画师更有机会接触更多的后宫妃子。而我母妃的事,需要找两个关键人物——秦逸凌和虞妃。”
洛黎一字一句听着,极为认真。
祁沐萧继续说:“秦逸凌曾是御医院的御医,也是母妃专用御医,他在我母妃死后不久,就在宫内失去踪迹,十多年来,杳无音讯。另外一位是如今已经不受宠的虞妃,她曾是我娘的贴身婢女,是从姚府出去的下人,与我母妃相识十多年,应该也是知情人之一。”
“这秦逸凌在深宫之中消失多年,怕是已遭受不测,王爷怎么知道此人还在世?即便我能找到此人,我不识得他,又怎能确定他是你要找的那名御医?”
他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打开倒出一粒,血红色的药丸在夜色下发亮。
“秦逸凌曾是白宗的炼丹师,多年前离开白宗去了北境游历,后进入当年凰城姚府,再到后面入宫,断了与白宗的联系。你若真寻到他,提及白宗他师父的名字白巍即可。”
祁沐萧捏起那粒丹药,稍稍用力,丹药碎掉,一股浓郁独特的药香扑鼻,“这丹药是他独创的精气凝血丹,药丸新鲜,应该是最近炼制的。这是今日我在巡查院内查看王文生一案的物品时寻到的。”
“你去查王文生的案子了?”
“是,那黑衣人是找那书童的,而书童是王文生从渝州带来的,我自然要去查王文生的底细。”
他见洛黎要问,没让她打断,他继续说:“王文生是在当地有名的画师,至于那书童从哪来的,暂时还不知,这事我已命人去查。不过有趣的是,这王文生刚来王都不久,却能拿到秦逸凌的药,你说他从哪弄的?”
洛黎脱口而出:“推举他的礼院主事?”
“对,我猜,九成是那个章裘给的。”
洛黎听到章裘二字,觉得耳熟,思索片刻后想到一人,琉璃阁里的胖子章不正是礼院主事的长子吗?!
洛黎冷笑一声:“果然什么样的老子教出什么样的儿子,那章裘之子我见过,飞扬跋扈,狗眼看人低。”
“章裘之事从长计议,再给你看样东西。”他把药瓶递给过去。
她接过来就着灯光端详片刻,看出了名堂。
这药瓶是天青釉,做工精良,她看了下瓶底,天元三十三年制。
“这是官窑的物件?”
祁沐萧的眼中闪过一丝赞叹,这丫头果然是思维敏捷。
他说道:“这青天釉虽是官窑,却只在后宫里才能寻到,我怀疑有人给秦逸凌囚禁起来在秘密炼丹,所以你到时候接触后宫的人时,多关注下谁有这个本事和地方给他囚禁。”他把丹药收好,放回怀中。
“你怎么会觉得秦逸凌一定在王宫?也许是在外面。”
“不会,他是我白宗的人,我们白宗弟子出山时会留一丝神识到魂灯里,据秦逸凌的魂灯所示,他就在王宫中。”
洛黎听着听着对白宗产生了极大兴趣,魂灯?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而且此物还能追踪定位。
她好奇之余,感叹她们归元山庄得亏没有这种东西,不然她和他师兄偷偷下山鬼混,还不次次都得被她师叔发现!
祁沐萧见眼前这人眼睛乱转,问:“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只是担心自己怎么去接近虞妃。”
“无需多虑,最近你好好在父皇面前表现就好,过一阵你就会有机会去见虞妃的。”
洛黎看着祁沐萧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王爷大人早就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她犹犹豫豫还是开口问:“王文生那事,你不责怪我多管闲事?”
祁沐萧回道:“怪你多管闲事,可也正因为你的多管闲事,我才能找到这样重要的线索,或许是天意吧。”
他往河岸边走了两步,束手而立,“世间险恶除不尽,世态百事多苦难,遵从本心,快意恩仇又有几人……”
洛黎就这么倚着紫薇花树,看着面前这位姿态翩然的公子,洛水上拂过一凉风,吹碎了她的长发,突然觉得长久以来的担心一下全无,纵然当初是祁沐萧设计困她,让她进了书画院,却也不全是坏事。现如今她又知道了真相,既不谋财害命,也不伤天害理,心底还是很乐意帮他这事的。
而且这秦逸凌,白宗的炼丹师,八成就是二师兄说的那位白宗寻了十多年的人了。
祁沐萧突然转身,欲言又止,不知是红灯笼光照的,还是怎么,他一向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润,袖中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地蜷曲起来。他低声唤她:“洛黎……其实我……对你……”
洛黎正等着下句,却看眼前的人神色突变,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不,确切地说,是在盯着她身后。
“我、我是怎么了吗?”
她不经意的回头,一眼看到不远处牵着马的裴桓手中握着一束忽隐忽现的光亮,急地寻觅什么。
“裴桓?”他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向裴桓那处走。
裴桓看到来人,吃惊道:“主子?”
祁沐萧盯着他手缝里散发出来的金光。他第一次见到追魂佩的光如此强烈。
此时四下无人,裴桓也不掩着玉佩的光芒,把玉佩递给他。
“王爷?”洛黎从树后跟着走了出来。
祁沐萧手中玉佩突然一热,金光大作。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