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一直让他拉扯到一处静谧无人的宫宅外,才停下。
抬首,未央宫。
洛黎知道这儿从前的主人是谁。
兰惠妃。
祁沐萧吩咐了一句,“暗中守好”便将她扯拉进去。
此时天色泛起幽蓝,红墙黄瓦,满园红絮,淡香暗涌。
定睛一看,原来是满园红梅,开的正旺,可若真比起来,与青鸾峰上的梅林差远了。
雪压梅枝,似坠不坠。
若单看这景,会以为未央宫未曾荒废过。
祁沐萧拉着她往殿内走去,身后传来梅枝折断的声音。
殿内冷清,里面的摆设似乎保持原样,紫檀嵌金丝的家私与西域上好的毯子,都彰显着曾经主人的受宠。四顾微略,几案书架上一些摆设的物件七倒八歪,不知遭受了怎样的灾难。
她顺着祁沐萧走过一方桌几,见上面浮尘积的不薄,厚厚的灰尘已将桌案上的印纹遮掩。
地上一排较为清晰的脚印,指引到内殿。
不由得,她察觉到一丝湿滑,祁沐萧自己都没意识到,手掌间的细汗浸满她小手。
“阿萧……”她拉了拉他,声音放软。
身前那人不闻不问,径自带她到了内殿一处暗室,墙上壁柜中端放灵位。
祁沐萧从储物戒中取出几炷香,将其点燃。
虔诚跪拜,“娘,儿把儿媳带来了。她叫洛黎,是凰州蓟城人,与儿同岁,精通书画,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只是贪酒贪的厉害,还喜欢逞能。不过她聪明心善,娘,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洛黎怔住,一时间,不知作何言语。
祁沐萧回首,温柔怜惜的态,“还不见过你婆婆。”
“阿萧……”
他转回去,不应声,只听身后有布料抖落的声音,随后跪地闷声。
“洛黎见过师娘。”
她三跪九拜行了大礼,留身旁那人跪在一处。
此时天已暗下,暗室内飘散着香火味儿,幽暗之下,彼此看不清神情。
“黎儿,你不愿意?”
“我……尚未想好。”
良久,他哑声道:“可上次你应下了。”
“那是没见姚相之前,如今,我需要整理清楚。”
如果祁沐萧为了她,与亲人决裂,不论是非对错,她无法接纳。
更何况她现在与姚相针锋相对,已有私仇。上次他派高手揭她面纱,保不齐下次就取她项上人头。
说到底,她对他的事,正因为在意,所以做不到洒脱肆意。
终身大事,更无法贸然决定。
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才好。
可他,能理解吗?
“阿萧,我需要些时间……”
“给你些时间离开我吗?你这几日,说走就走,还把镯子里的神识压下……”祁沐萧口泛苦涩,这几日,他没有一夜安睡,一有时间就带着裴桓到处找人。
他害怕外祖父的人先于他一步抓住洛黎,他怕她再出什么事。
可她呢?
几日不见,却是这样生分。
若不是安插的守卫报信,他还能见到她吗?
“好,你要时间,我给你。但今日你离宫。”
声音冰冷,不容拒绝。
走?
她离姚兮茵的死因只有一步之遥,为了师父,她也不能走。
“今日不行,明日我一定离宫。”
一阵长久的沉默,正当洛黎觉得祁沐萧要发作时,却听那头道:“好,明日,我派人在南门卯时接你。”
“好。”
祁沐萧本想将她拉入怀里,手刚要抬起,却听她催促道:“天色已晚,阿萧还是赶紧回去吧。”
他动了动手指,起身离去。
洛黎在暗室里又跪了一会儿,待玉石地砖的寒气侵到膝盖时,她才恍然回神。
心生一计。
她捏出一张火符,淡了半道法力,由昏暗的灯火探明,寻到寝殿内。
木窗外渗入清光,粗略能看清殿内的摆设。
她摸到衣柜,可里面已空空如也,随后检查了一番殿内的梳妆台及首饰盒,亦是空无一物。
想到兰惠妃最后是火葬,许是染有疾病,这些衣物随着一起烧了也不可知。
她不死心,又摸至榻边,在木榻的垫子上细细摸了起来。
终了,在榻角的夹缝里,摸到一个硬物。
是一只梅花挂珠琉璃钗,梅花如园中血梅一样,红艳艳的。
她收入玲珑镜内,转身离去。
……
……
祁瑾仪没想着她能回来,雨停通报她回来时,祁瑾仪正享用燕窝粥。后见她冻得小脸儿带紫,额头和膝盖又沾染灰尘,忍不住问:“六哥欺负你了?”
“没有。”她径自走到桌前,取了双筷子,吃她的残羹冷炙。
“我让她们再给你上些新的。”
“不用了,我稍吃些,我们就去翠微宫。”
“你还要去?”
“嗯,明日你就走了,不去再见见?”
“方才我去探望过母妃了,父皇没见到……”
“没事,你总会见到你爹的。”
洛黎风卷残云一番,随后二人支开下人,如同上次一样,祁瑾仪蒙眼进了玲珑镜。
待她摸到翠微宫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平日里老远就能闻见的药香,今日没了。
她加紧步伐,翻入翠微宫内,一个老嬷宫女都没见到。
思索之时,恰闻殿内低声哭喊,似是让人掩着嘴巴,声音断断续续。
悲恸的哭声夹杂着求饶。待她离近了才辨别出是谁。
虞妃?!
洛黎悄声隐匿气息,走到殿门处,破了个洞眼。
殿内的光景,不漏分毫。
此刻,虞妃伏在地上抱着个人,死死抓着不让为首的侍卫带走。身下那人脚腕被砍,露出的白骨,恰巧对着殿门,伤口溢出的鲜血在褐色地毯上殷下血渍。不远处几名皇宫侍卫模样的男子正敛着架子上的药瓶,叮叮当当,一股脑的往袋子里塞。
为首的侍卫似是不耐烦了,拖拽不开虞妃,目光阴鸷狠辣,对着虞妃的后背狠狠踹过去。
一脚下去,她嘴角流出鲜血,手上却不松手。
“唰——”
“不知死活的东西!”
侍卫抽出佩剑,转眼间便要直取其性命。
“嘭!”的一声,
殿门大敞,冷风夹杂着飞雪涌入殿内。
为首的侍卫停住手,几人也纷纷停下。
“去看看。”为首侍卫吩咐道。
“是。”其中一人抽出佩剑,刚一出门,寒光剑影之下,侍卫已重伤不起。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