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洛黎全身萦起银光,腹部里的痛愈来愈烈,那里面有什么她不清楚,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能感觉到体内生机的流逝。
这东西阴狠毒辣,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身体当成了战场。
她明白,今日,怕是九死一生。
突然想到了嘤嘤怪,想到他曾经的不愿。
如今,不愿也得愿了。
这家伙为她受了这么多伤,到现在还一直昏迷呢。
——嘤嘤怪,不知你能不能听见,若有来生,再来找我吧,下一生,我一定不胡乱作死了。
正欲封闭神识,忽而嘤的一声。
——主、主人!你我生死……!
话音未落,洛黎已催动术法,将其主仆契约斩断干净。
神魂痛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他要说的,是生死与共吧。
他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干嘛要和她生死与共。
真是个傻镜子。
——下次来找我,一定化形成功啊,还有小笨鸡,你要照顾好它。
不知他能不能听到。
她封住神识。
能护住的,就这么多了。
屏气凝神,控制住体内灵气的流转,化成一股银丝,在体内探寻着,随后将体内的异物缠绕起来。
绿豆大的汗珠爬满额头,方才灵气损耗有些大,如今这样精密的操控又太费心神,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她必须斩杀其于腹内。
必须!
“她在控制蛊王。”阿尹警惕道。
“不可能!”
姚应春从怀里取出一小支竹筒,开封上前,“撬开这女人的嘴,让她喝进去。”
阿尹照做,还未离近,余光瞥见她手里的银色气团,上次吃过暗亏,他最清楚不过。
“快闪开!”
他猛地向前推开。
一声闷响,灵气团不偏不倚打在他左肩上,炸没了一块肉,骨头也是将断不断,勉强将左臂连在一处。
“妖女!”
姚相不可置信,他知这处受虚罗大封阵的影响,是绝对用不出真气的。
“怕吗?不怕死,就继续……”
她冷睨,目光凌厉,嘴角却不停地往外涌着鲜血,呛得难受。
她继续施法,将银丝转成利刃,切向蛊虫。
猛地,一阵头晕目眩。
再回神,刑讯室内的三人包括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肉身再次被夺舍?
那个叫阿尹的男子口中不停地默念着咒语,手中亦是不停,此刻姚应春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二人协同咏唱驭蛊的咒文。
此刻,她周身护体的灵气已经消散,整个人就和没了意识似的被挂在那里,任人宰割。
一柱香的功夫,洛黎感受到元神彻底被挤出,二人彻底控制住她的肉身。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想知道兮茵的事?”
姚应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如炙火舔面,火辣辣的疼。
“哼,一个外人,又怎么会懂上官族内的事,所有的族人都是自愿牺牲,我未曾强迫过她做半分她不愿的事,你又凭什么来评判?”
“你一定能听到我讲的,现在害怕了吗?”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有些事,活着比死了更难过。”
“告诉你,萧儿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不日也要迎娶殷氏嫡女为太子妃。”
“这还要多亏你,那日靖王与睿王的势力都被你斩于剑下,你神魂离体,是不是能看到那些枉死的冤魂?放心,他们都会记得你,他日必找你复仇,哈哈哈。”
陡然,姚应春不吭声了,大牢内唯有阿尹痛苦低吟声。
他伸手抹了下她脸上淌下的泪,不可思议道:“阿尹,她这是哭了?”
“是。”
“这女子果然厉害,被蛊王完全控住,竟还能操纵自己的肉身……若不是她知道的太多,我真不想毁了这具肉身……”
他言语中虽带着一丝可惜,可手上却狠辣异常。
他一把擒住她的嘴,下一瞬,已将她的舌头拽了出来。
“动作麻利点,老夫不想染血。”
阿尹颔首,从腰间抽出短匕,刀起刀落。
同一时刻,她感觉到了肉身的疼痛。
“舌头没了,看你还怎么说?”
姚应春随手一扔,殷红软物落下。
“对了,老夫差点忘记,是不是还可以写?记得你书法不错,可惜了……”
又是两刀。
听得到骨头割裂时的脆响和金镯落地的声音。
随后,肉身没了吊绳的束缚,径直跌落在地。
空留两只小手被束在审讯架上,看着慎人。
“傻丫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萧儿只是在利用你,要不然,那日你去见秦逸凌,他明明可以同你一起去,将过往之事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他没有。”
“你真以为第二日会有马车送你走吗?老夫告诉你,不会有的。”
“还有,萧儿真不愿意继承大统?怎么可能。如果不愿意,除夕夜又怎么会带人进去拼杀?”
“不要太低估权力对一个人的诱惑。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人是无法抵抗的。”
姚相还欲再说,突然听到天牢窗口外传来的石破天惊的响动。
金光迸裂。
“我们快走!”阿尹催促道。
姚应春拿出竹筒,放于断臂处,口中默念咒语。须臾,两只甲虫从断裂处硬挤了出来,体型比方才大了一倍。
甲虫离体的瞬间,她元神归位。
肉身的痛百倍千倍席卷而来。
她痛的忍不住哼起,可传到耳朵里的只有闷响。
姚应春无比满意的看向她,似在欣赏一幅画卷,眸中嘲弄之意尽显。随后捏开她满是鲜血的小嘴,将竹筒里的汁液硬灌进去。
二人离去。
窗外的呼声和撕打离得越来越近。
“小五!”
有人在不停地呼喊她。
是苏敏?!
她已痛的迷离,恍惚,蜷曲在地上,动弹不得。
剜舌断手之痛,也不如心痛的十分之一。
她仿佛可以看到,祁沐萧加戴珠冠,身着龙纹玄衣,手持册典,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自己如一只将死小兽,置身血泊,狼狈不堪。
他的眸中亦是同姚应春一样,皆是嘲讽。
毕竟,自己这么傻。
让人卖了却不自知,还为他涉险拼命。
昨日温存相依历历在目……
他的似水柔情,他的无微不至,他的浓情蜜意,如今化成饮下的毒药,由内至外,一并残虐她的身心,似要将她啃噬干净,挫骨扬灰。
自己是什么?
他曾经的话又算什么?
什么山盟海誓,非你不娶,生死轮回,不离不弃?
都是笑话!
而她,就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从头至尾,不过是她着了他的道,一厢情愿。
不然,他已入主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却任由她阶下囚,供姚应春宰割?
棋子怕是都算不上了,是弃子。
更可笑的是,即便此时此刻,她却还在不甘,心痛。
她恨他,更恨自己。
恨那个洞悉一切,却还心存侥幸的自己。
恨那个遍体鳞伤,却还在记挂他的自己。
祁沐萧,你赢了。
这一局,她认输,输的彻底,心服口服。
身子让温暖包裹,耳畔低唤,是熟悉的声音。
三师兄…
可惜了,她再也不能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