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舅喘着粗气,由于身上伤口太多,连坐带躺的倚在两根旧板凳上。我站在一旁,白头发的老头还在不断的说着,一双老眼始终在看着村子这祖堂中间,那布满灰尘的一大片的空地方。
另外两个老头只是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跟上一次根本不同,两个老头瞅我的眼睛居然全是笑眯眯的。我隐隐的就听着两个老货远远的还在低声说着,
“这娃子眉清目秀,着实不错。”
“我也觉得,只是从面相上看,命里头缺的有些凶。。。诶。。。”
“你懂个屁,管他缺不缺,这些都算个球。前两天你又不是没看到,这娃子我硬是喜欢的紧,不愧是我川西堂家的娃子。”
当中的白头发老头咳嗽一声。两个老头赶紧站了起来。一时间,一直抽着烟心不在焉的幺舅也要坐起来,我心想出了什么事儿。就在这时候,幺舅小声的在我耳边念了一句,我心头奇怪,下意识的就要扭头去看他。
“粪娃,你几个舅叔公有事儿找你,你望着我做啥?”
这货一幅歪呼呼的神色,就在这时候,当中那白头发的老头一直绷着的脸居然笑了。
我浑身还在痛,随时都在看着幺舅。这货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不一会儿,其中一个老头招呼了一声,下一刻,就看着几个村民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还抬着一件什么东西。
这是一件满是灰尘的长袍,看起来有些像是在土里头埋了好久。
几个村民小心翼翼的把这一件上头还有泥巴的长袍挂在了这大堂的正中间宽敞的墙壁上。我就听着一旁的老抵哆嗦了一声。
“三灯两口,这。。。这是刘氏的族衣?”
我也反应了过来,这衣服,隐隐的居然就和前一天在那土坑的地方,那些尸体身上穿的已经快烂完了的衣服有些像。
一群村民陆续把这祖堂里头的油灯和香都点了起来。
要说之前也来过这地方,可是经过村民一番打理之后,我也说不清楚,一时间只觉得这地方给我一种安静清幽的感觉。
“匡。。。”
的一声响,居然是一个村民用木棍敲了一下摆在一旁的一个和装水缸子差不多的铁缸。。。
“匡匡”的声音之中,不知道为什么,这祖堂里头油灯和清香亮起,一时间,我居然觉得这地方有些像个道观。
老头悠悠的开了口,
“阴阳风水这一路,杀鬼诛邪都有报应。百十年来,刘氏风水之术登峰造极,到了最后还不是只剩下这么一块破布?这是以前刘氏的道服,是他们那些人穿过的,留在这村里头,我们都是川西这同一个村子出去的人,只是现在,连牌位都没剩下。。。”
我直接愣住了,就那么看着那件灰扑扑的长袍,衣服的样式跟现在的完全不同。
幺舅在身后笑声的嘀咕了一句,
“粪娃,那是以前的行头,出去做道场都穿着那玩意,现在早就换了。”
等到一群村民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阶梯前头的供桌上,居然已经是多了一碗饭。当中这老头咄咄的朝着我开了口。
“娃子,饿了吧。去,把那碗饭吃了。”
我扭头瞅了眼幺舅,这货咧了咧嘴,“粪娃,你怎么还看着我?让你吃你就吃。“
我一步步走了过去,拿起碗使劲的吃,由于肚皮实在太饿。几乎是把半边脸都埋进了那碗里头。
几个老头在旁边就这么看着我,我吃的还剩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直接啊了一声。接着笑嘿嘿的转头就朝着幺舅端了过去。
“舅,你从昨儿都没吃东西,上午包伤口也吃不进去,现在吃点?”
幺舅瞪着个眼睛,叼着根烟摇了摇头。
我心头有些急,把碗顺着老抵跟之后的几个汉子都递了过去。
“小爷,这碗饭可是代表着你们刘家重新回到这地方的。。。。”
这货话还没说话,硬生生的闭了嘴,一个个汉子一脸的奇怪,纷纷就开了口,
“小爷,您吃,我不饿。”
“对咧,小爷,您这么久还没吃饭,就这么一碗,光是成贵这龟儿一口就能吞了,您赶紧点吃咧。”
我哪里知道这一万白饭代表着什么?就看着这大堂里头,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捏捏索索的吃完,幺舅居然站了起来,一瘸一瘸的拿过我手里头的碗,走向了一个方向,轻轻的就放左方阶梯的一块牌位的前头。而那块牌位,居然正是来的时候,幺舅说的我外公的灵牌。。。
幺舅浑身是伤,脸都被包的变了形,盯着那块牌牌就发了呆。
就在这时候,边上的一个老头叹了口气,
“则锦娃子,刘家人回来了,肯吃我们这碗和堂饭,你也算帮你爹了了他的心愿了哟。”
当天下午,幺舅领着我去了村子边上的一个山头,到的时候那地方居然已经是挖好了一个坑,几个汉子站在边上,地上还用白布盖着一个人。幺舅伸手把这白布掀开,我心头一惊,露出来的脸居然正是那叫“李壮实”的汉子。
我心头吃惊,下意识问了一句,一旁的老抵粗粗的开了口,
“小爷,这地方是山口,这都是四爷专门向村里之前那几个老头借的地方。这山口直接望着村里,这么好的地势,不可能拿来埋我们这弟兄。”
这货喘了口气,“先埋在这儿几年,把尸体的阴气给散掉。他的身子被那东西污过,鬼晓得这尸体会不会出问题,按着老幺的意思,下了葬之后,还得在这旁边种几颗桃木。等几年之后,再从新找个地方,到时候才能给他立碑造坟。”
尸体埋下去之后,几个汉子真的只是把土填平,我站在一旁,老抵就朝着新土周围撒纸钱。
过程中没有人说话,来的时候我还记得,一路上这汉子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只是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此时居然已经成了一个死人埋在土里头。
“粪娃,你来。”
幺舅眯着眼睛看着我。我哆嗦着手从一个汉子手里头接过三棵桃树苗子。对着这新土的周围种了下去。就在这时候,一个汉子小声的开了口,
“小爷,您要是心头难受,就拿一根香,放在埋李壮实脑壳的这一块土这儿。”
这汉子指了指他们几个的耳朵,之前我就看到,这些汉子的耳朵上始终像烟一样居然卡着一根香,也没管那么多,结果这汉子给的一根就往填了的新泥巴的一处地方插了下去。
幺舅吆喝一声,一群人背着包就开始往出村的方向走。一路上老幺回了下头,我听着这货小声的骂了句,
“迁坟?想得到好,我的弟兄既然埋在了那一处,那就是他的坟。谁来了都迁不成。”
出村上了之前的山路,几辆车还停在那泥巴路边,一群人正要上车,突然,幺舅回了回头,我跟着就看到。就在出村的山头上。三个老头远远的还在朝着这一头看。
”四爷,几个叔公来送我们咧。“
幺舅随意的朝着那方向招了两下手,痛的咧着嘴之后才钻进了车子。
“想得到好,送个屁的我们。三个老家伙是来送粪娃的,全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一辈子守在这村子里头。粪娃代表刘家吃了他们一碗回堂饭,不只是我爹,就连这三个老行头的心愿,也都了咧。”
几天的经历,我心里的惊恐根本就还没有完全平复,上车小声的问了句,幺舅眼睛一瞪,
“粪娃,这话你都问得出口,刘家那些先人板板(祖先)要是听了,不得给你气炸?你别想那么多,我跟你说,只要你吃了那碗饭,以后这村,可就重新又姓刘了。”
重新姓刘?老抵也是粗粗的念了句,
“小爷,这村里头的名堂可深着咧,你想想,世世代代做驱鬼阴阳事儿的村子,能有多简单?这可是麻卯道的老家村子,现在就这几个老头说了算。他们能让你回祖堂,就说明,这几个做主的,现在打心里头,都还是刘氏的人。。。”
车子已经开了一段时间,老抵开着车,突然又朝着后头开了口,
“小爷,这还是你,要是哪天,堂家老爷能回来的话。”
话还没说完,幺舅猛的就是扭头看着老抵,老抵嘿嘿一笑,赶紧就闭了口,这时候车已经是再次开到了那阴暗的树林里头,我坐在后排,不时的还在往外边看。
幺舅叼着烟,嘴里像是在自言自语,
“干爹已经不在咧,即便是他在,他不想回来,川西也是没有人有这个能耐,能去请他回来的。这一整个麻卯道,都是他的,他要是想回来,谁。。。谁拦他的住?我都是在刘家活了十多年,才。。。才进了刘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