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那年,秦念琴从俄罗斯学成归来,国内著名的小提琴大师林温儒在洛城有一场表演,她将作为唯一的表演嘉宾登台表演,因为林温儒是她的师傅,自她五岁起便开始跟着他学小提琴。
她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五岁之前她几乎都过着乞儿的生活祧。
林温儒的第一任妻子秦蔚景是一家医院的护士,而她是因为一次高烧被好心的路人送进了那家医院。
在医院她捡回了一条命,医院那时在她看来就像是天堂,睡的时候有病床,饿的时候有馒头和粥。
她决定留在医院,当然是晚上偷溜进医院的病房里的空床位睡觉。
有一间病房是一位因为骨折住院的婆婆,就算发现她夜夜偷睡在她同一间病房的床位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回回给她留了吃食珐。
“孩子,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家人在哪里?离家出走他们会担心的。”一夜她正在吃东西的时候,以为睡着的婆婆忽然问她。
她因为受惊,吃食噎在喉咙半天没缓过来。
“咳,咳......”
“我,我没有父亲母亲,我没有家。”
婆婆坐起了身来:“孩子,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她倔强地忍着不哭,却无法控制地流着眼泪。
当晚她第一次见到了林温儒和秦蔚景夫妇。
因为结婚多年都没有生育,婆婆希望林温儒和秦蔚景能收养她。
她才知道婆婆就是秦蔚景的母亲。
“母亲,我只是还没有怀孕并不代表以后我都不会有小孩,温儒他不喜欢小孩,更不会喜欢一个跟他没有丝毫关系的小孩。”秦蔚景是知道这个小孩的,是流浪在这座城市的小乞儿,还是她在医院悉心照顾一月才捡回一条命的。
“叔叔,阿姨,你收留我吧,就算不做你们的小孩,让我在你们家打扫卫生,煮饭洗衣可以吗?”她又看到自己身上破烂脏污的衣服和他们身上笔挺干净的装着,眼睛瞬间黯然,她知道自己和这对夫妻是两个世界里生活着的人。
没有再多说什么,既然被发现了,她得离开了,以后估计再也进不了这个医院睡觉了。
“你会做什么?”她要走出病房的时候,她听到林温儒问她。
她吃惊地看着林温儒,同样吃惊的还有秦蔚景和婆婆。
“我会煮饭打扫,不会的我什么都可以学。”她希望有个安定的一个地方,哪怕方寸也不想日夜流离。
林温儒在秦蔚景耳边说了些什么?秦蔚景便让她跟着他们走。
临走时她跟婆婆说了声再见。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婆婆便是小提琴表演艺术家郑云,国内小提琴界泰斗,更是林温儒的老师。
林宅是一座恢宏的中式别墅,进门之后更是庭院错落,花草满园。
秦蔚景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她,还有干净的毛巾,香皂,牙刷。
进了卫生间,秦蔚景把她的衣服全部脱掉,问她身上的伤是哪来的,她实话实说是因为不想自己乞来的一个馒头被其他孩子抢走才挨了其他孩子的打。
秦蔚景用力的搓洗着她的身体和头发,她忍着痛一声不吭,很大的木盆里水变的浑浊肮脏,第二遍,第三遍,直到水变的清澈。
秦蔚景让她去照镜子,五年来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真正的模样,不再满脸污渍,尽管嘴角和眼睛都有几块或红或青的瘀伤。
秦蔚景站在她身后,她看着秦蔚景的眼睛,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如果以后不听话,我还是会把你送回原来的地方。”
她一瞬间就流出了眼眶,转身一把抱住了秦蔚景:“我会很听话,真的会听话。”
原来的地方?原来,她哪里有地方,颠沛流离才是她的宿命。
留下来,她要留下。
“以后,你姓秦。”秦蔚景的手罩住她的发顶:“秦念琴。”
秦,是因为秦蔚景觉的自己还没有给林家生得个一男半女,念琴,是因为林温儒爱琴,更因谐音“秦”。
秦念琴,以后她就是秦念琴,她很重地点头,像是承诺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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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好像就此翻过一页。
在林氏夫妻看来,算是意外多出来的一个女儿非常乖巧、聪明。
也是那时候耳濡目染,加之颇有天分,秦念琴一次用琴室一把被林温儒欲收起已再调不准音的小提琴演奏了一段林温儒的曲,林温儒这才惊异于秦念琴的小提琴天分,几乎从没有教过她,她仅仅靠听靠感觉便能演奏出完整一曲。
他把这件事说给郑云听,郑云直接出院住进了林宅。
试了下她的琴技,郑云不想自己到垂暮之年还能碰到一个这么有天分的小孩。
也许,真的是缘分吧。
郑云决定亲自教授她小提琴技。
自此秦念琴的人生都和小提琴拉扯上了关系。
秦念琴来林家的第三年,三十八岁、结婚十年的秦蔚景终于怀孕,那年冬天秦蔚景生下了一个女婴,林杭景,可惜,秦蔚景却因为大出血死亡。
那段日子,林家还来不及因为林杭景的出生而喜就因为秦蔚景的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伤痛之中,郑云因为唯一的女儿秦蔚景的死而一夜不振,不到两个月也去世,人一下子变的很少,仿佛这个世界上她都不配拥有温暖。
似母亲一般照顾她的秦蔚景死了,似师父一般对她严苛教授她琴技的郑云也死了,而她认识她们却仅仅只有三年,人这一辈子据说会很长,可她和她们的缘分只有三年。
秦念琴一直以为那时候的林温儒冷血又无情,连番的变故,逝去的几乎是可以生命都疼痛的妻子和师父,他给二人办了最隆重的葬礼,给二人选了可以看到海的墓地,她却无法从他眼中确定他是否悲伤?
直到某一夜,她在琴室里看到林温儒醉的直躺在地,红液蜿蜒的红酒和酒瓶堆里,林温儒把秦蔚景的照片紧紧捂在左胸口,一手搭在眼上,痛哭。
从那时她便知道,往往最痛的痛不是惊天动地,而是宛若无事。
林杭景差不多比她小八岁,秦念琴是姐姐。
林家那时起便请辞了所有保姆只留下一个老阿姨,那个家,三个人,相依为命。
时光有些快,秦念琴和林杭景算是很健康无忧长大,秦念琴十六岁,林杭景八岁,亦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念琴的小提琴也越来越精湛,那一年她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小提琴大奖,林温儒把郑云的那把凰琴送给了她。
刚过完十八岁的秦念琴去了圣彼得堡,是林温儒给她的建议,外面的世界她走过才知道有多大,所以她爱上了自由和流浪,那时候林温儒身边早已经有了被他称为灵魂伴侣的另一个女人,苏如杭,古典如书卷中走出来的一个女人,比水还要温婉柔雅。
二十岁,她带着一把小提琴和林温儒并肩。
成长和蜕变,蝶痛破茧。
人这一生,有些人天生干净,而有些人生来着污,有些人天生幸运,而有些生而不幸,她生而被父母所弃,流离失所为乞儿,而她也足够的幸运能够遇上秦蔚景,是她洗去了她满身的污泞,不管一辈子会有多长,她应该都不会忘记郑云和秦蔚景。
很欢乐的曲《蜜蜂》,三连音,饱满扎实的连弓,碎弓与跳弓,配合灵巧的手指足见台上琴者的功力有多深厚。
“她是秦念琴,我的关门弟子,青年小提琴赛的冠军得主就是她。”
台下近一千观众掌声如雷,林温儒从来低调,今日见三年多不见的秦念琴演奏,他几乎被震撼,像她这么出色的小提琴师几乎当世难寻。
“没想到林大师也会吹牛,这女的无非是运气好碰上了这么一个捧她的大腕,我觉的,留名你的琴技才算一流。”观众席间并非贵宾席上的一男一女,许留名和齐映柔。
“这女孩的确琴技精湛,我不过一个泛泛玩琴的,怎及她专业?”心底到底是遗憾的,为了许氏、为了许仕年,许留名自幼都只能偷练小提琴,大学更是放弃小提琴表演专业,念了商科。
很干净的一个人,远远望去,黑发白裙,执琴优雅,是个让人目光惊艳的女孩。
“好久不见。”休息室里,近十年不见的叶有景送给了她一束白百合。
“谢谢。”留学归来后,她更加的优雅从容。
叶有景是林温儒老友叶知秋的小儿子,人生的俊雅翩翩,一身让人无法嫉
妒才气,是一个天才画家,他的那一双手才是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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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有景请吃饭,叶惜名没时间赶来。
认识叶氏兄弟是在当年秦蔚景的葬礼上,她八岁,叶惜名十岁,叶有景九岁。
那时候叶氏兄弟在举止和气质上就已经非常的绅士,据说江源叶家,系名门,几代人下来叶家兄弟又何止三代贵族?
“给那一桌送去一瓶,不要透露我是谁?”巧的是,这一家西餐厅又碰上了那个天才女琴师,出于今日听得一场令人好久都不曾这么触动内心的演奏会,它匿名请她喝这店里最好最贵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