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丁红星放学回家,路上去了一趟游戏厅,呆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就回家了。
回到家里,丁红星便看到大舅沈望水和表哥沈福才坐在了客厅里,在他们的脚边是两只脚被捆住的老母鸡,还有几条鱼,应该是他们带来的。
大舅家是桂城郊区的,离市区并不算远,几公里而已,不过他来得并不算多,因为田里的事情实在太忙了。
表哥沈福才今年二十一岁,读过高中,前几年高中毕业,没考上什么学校,如今待业在家,不过他从小患过小儿麻痹症,腿脚有一些不方便,所以在城里找不到什么工作,田里的活也没法干,在他下面,就只有两个妹妹,都在读书,就更不可能做多少田里的活计了,因此,沈家的十几亩水田,平时就全靠沈望水夫妇俩打理了。
丁红星叫了一声“大舅”,又叫了一声“表哥”,两人各自应了一声。
沈望水把已经快吸到过滤嘴的一个烟头在鞋底上摁熄道:“红星,下学了?”
丁红星点头道:“是啊,大舅,你都好久没来我家了!”
沈望水讪笑道:“嗯,家里活计忙。这不是听说你爸当车间主任了吗?就跟你表哥一起拿了点东西来,这提拔了,亲戚总得来恭贺一下吧。”
丁红星一听便知道大舅是为什么而来了,沈福才高中毕业之后一直闲在家里,以沈家的条件自然也难得找到一个媳妇,沈望水也着急。
前两年沈望水就来过丁家几次,想让丁跃进帮着给沈福才找个工作,不过那时候想要找个工作谈何容易?丁跃进只不过是个车间副主任而已,沈福才又不是城镇户口,想进红星厂是难如登天,再者说了,沈福才腿脚又不方便,想做个临时工都做不了,除非是坐办公室,以沈福才的文化倒是能够胜任,只不过这样的好事自然都被厂领导占了,哪轮得到沈福才?
丁跃进倒是跟厂领导提过两回,都没有什么下文,他也是爱莫能助了,那之后,沈望山就很少到丁家来了,上一次来还是去年过年。
这一次估计是沈望山听说这个妹夫提拔了车间主任了,于是又升起了希望,便又一次带着儿子来了。
丁红星对这种事倒不反感,亲戚嘛,能帮就帮一把,只不过他也知道,父亲实在没有那个能力。
前世,父亲牺牲之后,丁家日子每况愈下,沈家的日子倒是蒸蒸日上,沈望水挖了鱼塘养鱼,沈福才到桂城市区开了一个服装店,他有文化,头脑也灵活,生意倒也做得不错,沈家也没忘记丁家这门亲戚,对他们接济不少,丁红星能够读完大学,与这些亲戚们的帮助也是分不开的,所以丁红星心里对他们也很是感绪多少有些低落,丁红星知道他的心情,也是尽力开解他的情绪。
丁红星知道,现在就算父亲能够把表哥安排进红星厂,也干不了几年,工资还不高,他在想是不是能够让表哥到游戏厅去帮忙,不过转眼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游戏厅有陈建新两口子,再加陈建新的侄儿陈爱民,已经足够了。如果自己非要把表哥塞进去,弄不好还会让陈建新误会自己有些什么其它的心思,反而不美。
看来只能等有什么好机会,帮助表哥自己做点生意了,反正他前世就是做生意的人,有这方面的天赋。
丁家父子陪着沈家父子说了一会儿话,沈淑珍把饭做好了,大家一起动手,把菜端到了饭桌上,吃起饭来。
丁跃进陪着沈望水喝起了酒,沈望水是个很喜欢酒的人,不过沈福才倒不喝酒,他盛了一碗饭吃了起来。
喝过三杯酒,沈望水期期艾艾的开了口:“跃进啊,你当了车间主任,工作挺顺的吧?”
丁跃进道:“还行吧!”
也只能是还行了,现在厂子状况不太好,工人们人心涣散,没什么精气神了,丁跃进虽然在工人中有一定威信,可是刚刚上任,而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一个人也扭转不了大局。
沈望水讪笑道:“跃进啊,福才这天天在家闲着,也不是个事啊!”
丁跃进道:“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现在厂里确实没有什么适合福才的位置,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把福才放在心上的。”
沈望水也只能闷闷的喝起酒来了。
沈淑珍连忙道:“大哥,不是跃进不帮你,他刚刚当上车间主任,又是去的一个新车间,情况还不熟悉,另外厂子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有机会跃进一定会帮福才的。”
沈望水点了点头,不过脸上还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
这顿饭便把这种沉闷的气氛之中结束了,沈望水吃过饭就告辞了,沈淑珍想要挽留,可是沈望水道:“我们还要走回去呢,福才腿脚又不方便,要走很久,不能等了,田里还要薅草呢!”
沈淑珍见挽留不住,也只能把沈家父子送出了家门,丁红星又主动将他们送出了厂门。
回到家里,丁红星便听到母亲对父亲道:“我知道你有难处,可是这事你也得上点心。大哥家里不容易,福才这个样子也总得给他找条出路吧?我们家里就我一个人在城里工作,你就是最有出息的了,我们不帮谁帮?”
丁跃进道:“现在厂子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莫说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安排福才,就算把福才安排进来又怎么样?过几年说不定我都要下岗了!”
沈淑珍当然知道丈夫说的话是对的,不过她对哥哥家的情况也实在不能当做视而不见,而且哥哥拿来的鸡和鱼还放在那里呢,她极力让哥哥拿回去,哥哥都不肯。她对丁跃进道:“我们尽力帮忙就好,以后怎么样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你拿些东西去龚书记家,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吧?”
丁跃进愁眉不展,按说龚景天是有这个能力帮这个忙的,可是龚景天是一个正派的人,他自己的女儿龚丽丽现在高中毕业待业在家,他也没有利用自己的职权把女儿安排进厂呢,自己去求他合适吗?
丁红星知道父亲的难处,他对母亲道:“妈,去找龚书记不合适,人家丽丽姐自己都在家待业呢!”
沈淑珍这才想到这个问题,一下子没了辙,她知道,除了龚景天,让丁跃进去找其他厂领导,他是万万不肯的,她一下子没了辙。
丁红星又道:“现在让福才哥进了厂也不会有多大前途的,我看他不进厂也好。”
沈淑珍道:“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沈淑珍对丁红星也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因为从这个暑假以来,丁红星突然懂事了许多,俨然是一夜长大一样,最近更是在经济上成为了家里的第三大支柱,他打零工挣的钱这个月给家里上交了一百多,几乎赶得上丁跃进的收入了,他在家里的话语权当然也有了很大提高。
丁红星沉吟片刻之后道:“我觉得福才哥有文化,有头脑,有机会可以让他做点小生意。”
“做点小生意?”沈淑珍和丁跃进面面相觑,这个主意听上去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且不说这个时代在大多数人心中,做生意还算不得一个正经工作,就说沈福才吧,因为他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腿脚一直不灵便,所以在家人和亲戚眼中,他一直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弱者,这样的人做得好生意?
丁红星肯定的点了点头。
沈淑珍道:“我觉得还是不如找个正当工作。”
丁红星道:“您这可是老观念了,国家现在改革开放了,鼓励自主创业,也就是鼓励私营企业的发展,做小生意也是私营企业的一种啊,说不定福才哥以后能够当一个大老板呢。”
丁跃进发话了:“你说得还是有道理了,我最近看报纸,是说要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让他们自己创业。可是福才做生意又没什么本钱,做什么生意也是个问题啊!”
丁红星道:“这个您就别担心了,我那个老板人挺好的,也挺有本事的,到时候我去请教一下他,看看现在做什么生意靠谱,还可以向他借点钱做本钱。现在做点小生意,有个几百上千块钱就能做起来,要不了多少本钱,他一定愿意借的。”
听儿子提到了他的老板,丁跃进夫妇这才点了点头,对儿子这个老板,他们一直都是很感激的,儿子这个中学生在他那里打点零工,都给那么多工钱,这个老板的生意确实做得不错,人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