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承朔和林三春下山的时候,正好碰到过来寻林二春的林春生和林春晖。Δㄟ.
见到林三春,兄弟二人表情各异,林春生想要问,在察觉林三春和东方承朔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时作罢。
凝重,又像是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决断的轻松,或许说认命更加贴切。
看不出丝毫的喜悦,可又不知道才半天时间,两人像是煎熬了半生的表情因何而来。
说不出的怪异,总之是不一样了。
林春晖没有那么多心思,他直接问:“二姐呢?你又来找二姐了?”
林三春不想理睬他,偏开头跟林春生说:“大哥,我累了,先回家去了。”
林春生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是他有点不忍心拦,什么也没有问。
东方承朔一语不的带着林三春离开。
在后山屯的河边,他见到了特意等在那儿的桐花。
“承朔少爷。”
东方承朔跟她道歉:“今天有事去不了了,改日劳烦你带我走一趟。”
林三春闻言神色一动,心中有些惊讶。承朔,后山屯居然有人认识东方承朔,还叫出他的名字。
难怪他今天正好过来了。
呵,再多的隐瞒从今天开始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她心底到底还是因此而起了波澜,抬眸看过去,是个不认识的女人,长得倒是不错,不过看年纪却不是鲜嫩的少女了,依旧作姑娘打扮。
上一世没人认识东方承朔,没有人认出东方承朔,现在居然有人认识他。
薛桐花不卑不亢的回他:“承朔少爷有事的话就算了,不过少爷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此去康庄也不是太远了,到底是昔日旧友,总要走一趟的好,虽然说人走茶凉,可到底让人寒心不是。”
东方承朔肃然:“我绝不是推脱,改日登门拜访。”
“登门就不必了,九月二十是康庄的大日子,少爷有心的话就走一趟吧。”
东方承朔应下。
薛桐花心里其实对东方承朔的冷脸有些怵,不过人嘛,总要搏一搏的,她不想一辈子顶着那个“克死了全族”的名声过日子,就能抗住东方承朔探究的眼神。
她深知有些大户人家就是这样,你巴结讨好不顶用,人家嫌烦,你对他冷眉冷语,他反倒是高看你一眼。
她冷着脸偏开头,对林三春淡淡的点头,并未多话,却不着痕迹打量林三春的神色。
她想:林二春给她那么大的利益,要她将这男人引来,肯定图谋更多,不知道林三春输了什么?
林三春不知道康庄和东方承朔的关系,也不多问,她是真的累了,浑身虚脱了一样。
......
有人给林二春换了衣服,她觉得自己陷在被子里,拔不出来。
疲惫又乏力,头昏脑涨的,却又像是在飘。
她突然闻到鼻尖上似有花香缠绕,看见外面阳光灿烂,一丛蔷薇在风中摇曳。
她想起来了,她又回来了,回到了上一世,她还是平凉王妃的时候。她在花厅小憩,等着东方承朔早朝归来,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到了十年前了。
可她飘着,看见多年后躺在花厅里的自己,睁开了眼睛。
屋外走廊里传来沉稳又有些急切的脚步声,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面前的光影将她遮住,东方承朔他回来了。
他比现在还要成熟,气势更甚,目光锐利,好像没什么能够隐瞒他,可林二春想着额头上的伤,嘲弄的笑了,看着他,就想到那个对林三春偏袒的傻子,白长那样一双眼睛,还不是被林三春耍得团团转。
她顾不得多想眼前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怎么回事,看见多年后的自己,笑着迎上前去,她也赶紧飘了出去。
“朔哥,你回来了,啊,还有五王爷也来了。”
五王爷东方承朗跟东方承朔不只是堂兄弟,她们的母亲还是亲姐妹,在东方家,他们两人的关系一向最为亲厚,而且东方承朗是东方家难得的很欣赏林二春的人,还有林二春生意上的股份,林二春跟他的关系也是很不错,在他面前也随意得多。
这是林二春从跟着东方承朔从凉州封地回来为老皇帝贺寿,进京这几天了,还是第一回见到东方承朗,所以也很高兴,她急急忙忙站起来:“我让人准备酒菜,你们边吃边聊。”
两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东方承朔匆匆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他的神色沉凝,说了声:“春晓,我们去谈点事情,你先吃饭。不用管我们了。”
对了,那时候她还叫林春晓,现在林二春再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只有一丝腻歪,她的名字被林三春抢走,她不要了。
东方承朗也一脸沉色,强忍怒气,冲林春晓点点头,“嫂子,你不用管,我们有些事要谈。”
然后他紧盯着林春晓似在探究,见她笑得半点心事都无,他又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抿唇一言不,跟着东方承朔大步离开去了书房。
林二春清楚的看见他转头的瞬间神色就恢复了阴郁。
这两兄弟的关系一向要好,东方承朔为人外冷内热,对自己人是没得说的,东方承朗又圆滑老道,就算是正处夺嫡争权的漩涡中,跟一群虎狼兄弟也还能维持面上的交情,难得看到他们二人这么久不见居然要吵架。
林二春瞅了眼下方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也识趣的不去打扰的“自己”,选择飘着跟随东方两兄弟过去。
两人一进去书房就关上了门。
东方承朗质问:“为什么?”
东方承朔神色冷静从容得多:“我有我的打算。”
东方承朗低声嘶吼:“对,你有打算,威名、地位、兵马、钱财,你什么都有了,只差一个强有力的岳家,如今也快要有了,的确不用在为本王奔走了,就是本王在你面前也要往后退了。”
林二春听着不对劲,强有力的岳家,绝对不是指林家吧,林家虽然因为林春生进入官场而地位有了变化,但是距离强有力还有很远。
那他的意思是......
她看向东方承朔,见他沉稳如故,目光盯着前方,没有半点辩解的意思,心往下沉。
五王爷还在愤然指责:“东方承朔,你今天的地位和信任都是本王站在前面打头阵为你换来的,原以为你是在帮我,现在成了本王被你当成了踏脚石,我就他妈的是个笑话!”
他怒火中烧,摔了一个花瓶,将书房里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来泄。
东方承朔一直静静的看着,等他泄完安静下来,才平静的道:“我们两兄弟一体,是你,还是我,没有区别。”
这句话让五王爷冷讽的笑了:“对,这句话是本王一直跟你说的,如今你还回来了,还得很巧妙。你是不是想说,你不会亏待我的?我明白了。”他整理了一下因为宣泄而弄乱的衣裳,目虽通红,火气已灭,只有宣战:“东方承朔,以后你我各凭本事!”
“阿幼,你娘让我照顾你,不管日后如何,我的承诺不会变。”
阿幼是五王爷的小名,从他的母亲去世,他父亲成为了皇帝,他成为皇子之后,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了,就是关系亲近的东方承朔也跟他有了尊卑,为了表示亲近只喊他的字。
如今却叫他的小名,这说明东方承朔已经有了底气,是真的以兄长在自居了。
五王爷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东方承朔,你倒是自信,这位置还不一定就是你的,你的照顾,本王也不稀罕!”
他没有回头,又说了一句:“本王和林春晓都成了你的踏脚石,她要是知道了你要迎娶黄丞相家的女儿,还愿不愿意再接受你的照顾,本王也很是期待她的表现。”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二春看看他又看看东方承朔,想起来从凉州回京除了皇帝大寿,还有五王爷要娶正妻的事,东方承朔说过要促成黄丞相家的女儿跟五王爷的亲事,此前五王爷只有一个侧妃,正妻人选因为朝堂倾轧形势多变,一直没有定下来,他们这样的人,妻子的人选是要考虑助力的,是增加他的筹码用的,当时东方承朔还是五王爷的筹码之一呢。
东方承朔放弃御林军统领之职,主动要求去凉州镇守西川,震慑逃窜到西川外的蒙古人,剿灭前朝最后的势力,从西川往北是茫茫大漠,蒙古人逃到此地虽然没有被全部剿灭,但是势力却是散了,分化成了诸多部落,就跟他们的先祖一样,再也没有征伐中原的实力。
东方承朔是当之无愧的平凉王,不只在西川,在军中,在大夏朝的名声都很好,明明可以养尊处优,偏偏要拿实力说话,能不好吗。
而五王爷则在京中跟众兄弟夺嫡,刀不见血的厮杀,和东方承朔守望相助,东方承朔一心帮他的话,这次回京,基本上朝中的形势就能够明了了。
而听他们刚才的话,是东方承朔反水了,打算雄厚的岳家自己拿,之前的一切算他自己的?
林二春被眼前的消息给震晕了,第一反应是不信,但是看看这满地的狼藉,要是假的五王爷会这么生气吗?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东方承朔,现有了他两次对自己出手的经历之后,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和愤怒,只有不可置信很震惊,男人对权利和地位追寻的野心,她完全可以理解,也绝对不会拖他的后腿,但是总要有些底线的,总有些东西不能够放弃,必须坚守,东方承朔真的会为了放手一搏,放弃他的婚姻吗?
那他要置自己这个妻于何地?当初他娶她的时候,有很多人反对,但他坚持下来了,他不退不让将一个农女村姑立为正妻,还放话了,终生不纳妾,不立侧妃,只有林春晓一个妻子。
让多少人叹他情深,羡林二春的好命。
还不及细想着,就见东方疲惫的揉了揉额角,然后站起来往外走。
林二春也跟上去,东方承朔直接去了后院,林二春看着因为他的到来而展颜的自己,想着:如果是重生之前的她遇到这样的事会如何反应?
许是因为亲事根本瞒不住,东方承朔也就坦言了:“春晓,一会宫里会有人来传旨。有件事我不想你误会。”
“你说。”
“圣旨是给黄丞相嫡女赐婚的。”
“不是说将她赐婚给五王爷吗,他人呢,走了?怎么宣旨宣到咱们家里来了。”
“是给我的。”
林春晓神色一变,又有些了然和无奈之色:“十年都过来了,我以为时不时来这一出他们也厌烦了,现在又来了,我们自己的生活关别人什么事,真是麻烦,朔哥,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东方承朔道:“我答应了。”
林春晓看着他,突然“噗嗤”一笑:“之后呢?把圣旨丢在一边,我们回凉州去?那黄小姐肯定不会赶着去凉州。”
“我答应了娶她过门。”东方承朔严肃的又重复了一遍,终于让林春晓认真起来。
“春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黄小姐进门也只会是一个摆设,不会影响到我们。”
林春晓站起来,静静的看着东方承朔,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平静的问:“你说的是娶她,娶为妻,那我呢?”
在东方承朔开口之前,她又道:“你过誓,不会有侧妃,不会纳妾。那就是休妻再娶?”说着,她又了然的笑了。
“也不对,休妻再娶岂不是自打脸面,当初你说的话,昨天我进宫还有妃嫔们拿来打趣,她们说皇上要给你在西川的功劳奖励,但是没有什么可奖的了,所以给你赐婚,今年不知道又能看哪家的女儿这么倒霉,被你弄得颜面全无。是皇上果然赐婚玩笑,你顺势答应了吗?”
东方承朔哑口无言。
“果然被我猜中了?你没有将奖励朔哥,你心里是打算拿我怎么办?说来听听。让你自己成鳏夫?还是让我自己做点丑事滚蛋?”
林二春茫茫然想,那皇帝真这么玩笑也不是不可能的,每次回京都要闹一闹看个热闹,这次东方承朔应下来,不知道老家伙会不会咬掉自己的舌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春晓,你先别这么激动。”
“我不激动,你说,我愿意听。”
东方承朔沉声解释:“这只是权宜之计,不管是日后还是眼下,她都不会爬到你头上去,春晓,你愿意为我等一阵子吗,等......事成之后,我去接你们母子回来。”
林二春听到“你们母子”几个字,心中一紧,她果然是有孩子的吗?怎么她一点也不记得。
林春晓有些尖锐的问:“去哪里接?让我们死遁,还是让我们滚蛋?又过多久?五王爷自己娶她岂不是更好,用得着你,还是你想......”
她猛然醒悟过来,闭嘴,好一会才打量东方承朔:“不是五王爷,是你自己,是不是?难怪他刚才那么生气古怪。”
东方承朔没有直接回答,道:“你们先会凉州,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
“除了一个平凉王妃的位置,你还要给什么条件?”
好一会儿,东方承朔才道:“给她一个儿子。”那个她是谁,林春晓没有问。
听到这,她懂了,凄然笑了:“她自己生一个,还是要我的阿策?”
阿策,林二春仔细思索,可记忆中依旧是一片空白,她的儿子她怎么会忘记了。
不等东方承朔回答,她就道:“我不愿意,东方承朔,我告诉你,我不愿意等!”
“春晓......”
“没有黄小姐就不成吗?”
东方承朔不答,朝廷争斗林春晓也只是一知半解,他不答,她就明白了:“那就是没有她真不行。”然后又问:“不要那个位置不行吗?”
东方承朔凝然不语。
林春晓明白了,她无话可问,多年夫妻,她尊重他的每一个决定,以为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如今江山和感情之间,他选了前者。
但是他觉得没有,反复强调:“她只是个摆设。”
林春晓也不说对他的失望和抱怨,低语:“太挤了,我的婚姻里,不需要这样的摆设。”
东方承朔无言以对。
“朔哥,你给我休书也好,跟我和离也好,以后就当我和策哥儿都死了吧。我不愿意等。”
东方承朔还要再劝,这时,前院传来消息,“圣旨到了。”
他留下一句:“春晓,你好好想想。”就去接旨去了。
林二春没有跟上,她飘在十年后的自己身边。
林春晓没有哭,没有再呆,东方承朔一走,她就动了,她神色决然的进去收拾东西,一边又吩咐人去将阿策带过来。
林二春盯着“儿子”那张脸,有些呆。
这就是他的儿子吗?看样子也有八、九岁了,长得像她,五官秀气,神态谦和的小少年。
林二春基本上从阿策脸上看不出东方承朔的冷峻。
这时,林春晓已经对小少年交待事情了,她竟然半点也隐瞒这孩子:“阿策,你爹要娶新妻了,我们拦不住他,不要他了,娘带你走,好不好?”
小孩儿小大人似的绷着脸,问,“娘,是不是因为我,所以爹生气了,你才要走?”
林春晓捏捏他的脸:“当然不是,阿策又没有做错事情,怎么会是因为你。”
阿策欲言又止,终于肩膀一垮:“真的不是因为我吗?”
“不是!阿策怎么会这样想?”林春晓虽然回答的坚决,但是林二春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波动。
小孩儿没有说话,好一会才坚定的道:“那娘想走就带我走吧,以后我来照顾娘。”
林春晓勉强翘了翘唇角:“好。”
居然这么容易就说服了,林二春低头看着这一对互动的母子,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如果这是她的上一世,那她应该忘记了很多事情,连自己的孩子都忘记了。
刚说完,就见东方承朔推门进来了。
母子二人都扭头看过来,他看着一边的包袱。
林春晓走到案桌前,提趣÷阁,蘸墨:休书,情到浓时情转薄,君既无心我便休。
一气呵成,迅的落款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了手印,递给东方承朔。
她将他休了。
东方承朔不肯接。
林春晓将纸放在桌子上,“阿策我会带走,东方承朔,不管以后你到了什么位置,阿策都只是我的儿子,绝对不会跟你和黄小姐,红小姐,绿小姐的孩子们争什么。你会有别的孩子,也不用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她低头冲一边的小孩儿:“阿策,写一份契约,放弃东方这个姓氏,以后你就是林策。”
林二春可以猜到她的想法,如果东方承朔真的成就了大业,他现在都能为了一个理由来放弃她,以后肯定也会,他有更多的权利需要平衡,会有更多的女人和孩子,她不愿意她的儿子有朝一日落得像如今东方家这一样争权夺利的泥淖之中。
“春晓......你一定要这么决绝吗?”
“阿策,去写。”
小孩儿仰头看着东方承朔,东方承朔也低头看他,他神色复杂,孩子眼中刚浮起的孺慕之情也渐渐淡了。
这是个很早熟的孩子。
东方承朔的神色也让林二春探究和不解。
他应了林春晓一声,就走到桌前,坐得端正趣÷阁直,提趣÷阁,内容很简洁,将林春晓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也落款,稍一顿,写的是“林策”,也盖了手印,神情郑重而严肃,写完,他没有递过来给东方承朔,一言不的又站到林春晓身边。
屋内沉默良久,林春晓道:“东方承朔,你是真的想要逼我去死吗?”
东方承朔终于动了动唇:“我都安排好了,春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不用你的安排,这些年生意产业都是你在打理......”她低头捂住自己的眼睛,好一会才挪开抚了额头上搭下来的头,“等我走了,你就说我死了,或者是随便你什么借口吧,反正不关我的事了,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这些东西我不要了,我拿了一千两银票,我提前祝你得偿所愿,长命百岁。后会无期。”
“阿策我们走吧。”
东方承朔想拦她,扣住她的肩膀,对上那决然的眼睛,他的手一松,又低头去看那孩子,孩子偏开了头,复杂的问:“今天就出城吗?”
林春晓反问他:“你是想我今天就出城吗?”
然后林春晓就走了,东方承朔派人跟着,她视而不见。林二春也跟着飘了出来,她是先去找林春生,并未马上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