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田想的不太一样,赵老头还是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站在柜台里,看见他之后只是微微的点头了事。至于赵直则高声的喊了一声:“先生回来了!”然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他的活就是充当店小二。店中也有很多熟客朝着姜田打招呼,就好像他和夕芸两个人只是出门郊游了两天,没人知道这个人差点就失踪不见。
眼看着赵直在自己眼前跑来跑去,姜田急忙拽住了他小声问道:“直儿,这两天赵掌柜可曾说过什么?”
“没有啊?”赵直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他就说您和夕芸姐出门办点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多在店中照看一点。倒是后来刘公子他们过来了,看了您留下的信,说是您过几天必然还要回来。”
姜田点点头,色狼的老爹是御前侍卫,知道一点内幕并不新鲜,所以跑不了的情报他可能比自己知道的还早。不知道为什么,老头竟然暂时封锁了消息,连赵直都没有透露实情,如果不是被某些人暗中封口,那就说明老头的智慧异于常人。他要么算出来自己根本就跑不了,要么就是为自己多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反正不管怎么说,都证明了“姜是老的辣”这句话的正确性。
赵直刚想走,然后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先生,您的曲子受到当今万岁的赏识,隔壁的心月姐姐让我传话,说是只要您回来就马上去找她,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赏识?”姜田嘀咕了一句:“能不获得赏识吗……”
自己的曲子都是穿越来的,对方也是个穿越人士,要是不知道这些曲子的妙处那才见鬼了,关键是按照时间计算,玲珑在宫里表演的时候也正是自己被限制自由的时候,那么就是说这个皇帝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给他添堵的音乐,一边想象着自己自作聪明的自投罗网!他还真够恶趣味的。先是安抚好了夕芸的情绪让她别乱说话,然后又朝赵老头打了声招呼,姜田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朝着对门走去。
一走进倚红楼,就发现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对,什么时候都人声鼎沸的地方今天怎么这么冷清呢?一个龟奴眼尖,看见姜田之后连忙迎了过来:“姜大官人您可来了,今天顺义伯府的吴公子包场宴客,就差您一位了。”
“顺义伯府的吴公子?可是那吴远吴公子?”
龟奴连忙赔笑道:“瞧您说的,咱京城之中有这手趣÷阁的吴公子还能是谁?不过小人可不敢直呼其名。”
姜田好像明白了,要说色狼能知道一点内幕消息,那么这个吴公子本身就是内幕的一环,既然人家已经摆好酒宴等着自己上门了,那咱就别辜负了对方的一片好意。
随着龟奴来到了后边的一个院落,说实话他姜田也不是第一次来倚红楼了,但是这一进的院落以前根本就没来过,听说都是一些红姑娘留宿贵客的地方,所以像心月之类的清倌人陪坐的时候也只是在某个单独的房间,独自占领一个院落的事情还没有过。
秋高气爽的天气温度宜人,院子里除了苍翠的树木之外还有一架葡萄挂满藤蔓,院中的大屋门窗四开,几个人正在里边高声的说笑,看见姜田到来之后吴远第一个起身迎了出来。
“失礼、失礼,不知先生驾到,学生未能远迎。”
你就装吧!姜田在心里不停的诅咒他,自己只不过当过几天便宜老师,不可能让对方如此大礼相见,回想前段时间的各种事情,很明显这个人就是皇帝的眼线,难怪自己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吴公子客气了,在下何德何能当得起如此礼遇?”
一同饮酒的色狼他们也迎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嚷嚷:“姜兄……先生不必过谦,听闻你前两日出外冶游,怎不叫上我等同去?”
这个色狼也是个机灵的人,他意识到以后不能再和姜田兄弟相称,所以急忙改口,不过话中的意思提醒了他,今天不要提那些敏感的事情。
等几个人落座之后,姜田这才注意到不仅夕芸、玲珑这些清倌人在席间作陪,还有一些自己不曾见过的漂亮姑娘也围在四周,他们一个个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整个酒宴上,宾主双方在亲切友好热烈的气氛中进行了交谈,双方就各自感兴趣的话题充分的交换了意见……其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几个人天南海北的胡吹一通,而且对姜田的才艺进行了充分的肯定,据说现在京城之中的风月场所已经开出价码,如果由谁能邀请姜田来自己这里吃个花酒,那席间费用全免,若是能说动姜秀才为自己谱曲填词,众位姑娘们愿意自荐枕席以身侍君!到这里姜田才知道为什么倚红楼上上下下对自己这么热情,他们是看上了自己这个欢场之中的新贵,打算再得到些能轰动京城的新曲。
当然这些话之所以能在明面上讲出来,就是因为其无伤大雅。真正要表达的东西不可能如此直白的当着这么多无关人员说,所以姜田一边应付着一边打起精神等着对方的正文,只可惜等了半天还是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时间一长,难免就有些走神,姜田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心月与玲珑一直都有点尴尬,没有职业女性该有的工作素质。
吴远也观察了半天,他看得出来姜田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对付自己上边,对于身边的两个美女无动于衷,也就是说坊间传闻姜大公子流连于倚红楼的故事有点岔子,自己也调查过,他每次来都只是见心月或是玲珑,可是这二女的反应也不像是经常陪姜田的随意样子,那么就是说姜田来这里的确是另有所图,可能就如陛下所言,他摆出年少风流的样子迷惑别人,其实就是在为自己打掩护。与吴远的反应相反。色狼对他们这种试探与反试探的交锋实在是不太适应,有心想单独和美人“谈心”去吧,又碍于自己的家族压力不能不坐在这里受罪,宋懿就洒脱很多了,反正望远镜受到了皇后的高度赞誉,科学院的地位暂时是保住了,虽然也有观察皇帝目的的意图在内,但是他就比色狼轻松多了,该喝酒就喝酒,该和身边的姑娘说话的时候也不在乎。
各怀鬼胎的一顿晚宴,吃的姜田精神上是疲劳不堪,不仅他没有一点欢场老手的样子,指定陪侍的玲珑和心月也是十分的不自在,毕竟这两个姑娘都还是处子之身,平时来的客人除了一个刘宝铠之外都是规规矩矩的“君子”。让她们去说些荤段子调剂酒桌上的气氛的确是强人所难,好在吴远的手段比较高明,到如今都还没有冷场。眼看着酒都已经灌下去了两壶,姜田还是一副木讷的样子没有任何敞开心扉的意思,吴远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自己费尽口舌这个姜田就是不上道,难道说他真的不懂这里边的规矩?
“诸位姐姐们,我与姜公子有些话要说,还请你们暂且回避一下!”
众女都有些长出一口气的感觉,这顿酒宴的确很另类,她们不是没有陪伴过王公贵族六部九卿的官员老爷们,可是无论官做的多大,到了这种地方酒过三巡便也原形毕露,放浪形骸之状比比皆是。唯独今天这四位,只听吴远一个人说的天花乱坠,另外三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受人吹捧的姜田也仅仅是浅尝辄止一副戒备重重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今天是宴无好宴,尤其是在陈妈妈即将离京的档口,本来有不少权贵都盯上了倚红楼这块肥肉,就算不能整个吞下,也要掳去几个姐妹吧?整整一天门口都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左右打探消息,就算有护国公府的刘公子坐镇都没能挡住这些苍蝇。哪想到这吴公子仅仅是一露面,那群人顿时做鸟兽散,想来应该是某种高层的角逐有了胜负之分。
她们这些卑贱之人原本是不在乎被谁掌控的,反正命运再悲惨也不过如此了,说不定这新东家若是能看上自己便能离开这污秽之地。但是吴远一进门就说自己要宴请姜田,让她们做好准备,别人不知道她们还不清楚吗,那怪里怪气的秀才虽说也没少光顾这里,可是除了心月之外,就没见过他和哪个姑娘说话超过十句,就是见到玲珑也是指点音乐的时候居多,再说那心月也是上赶着倒贴人家才获得一点礼遇,很多姐妹都怀疑这姜秀才莫非是个好男风的相公?吴远这白面俊俏公子主动宴请姜田也加深了这方面的猜测。只是看今晚这宴席上的情况,很显然某种不为人知的暗流正在涌动,见惯大场面的姑娘们本能的感觉到,姜田的身份可能没有平时知道的那么简单。一贯和他称兄道弟的刘宝铠都当了闷葫芦,那这里边的秘密绝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该知道的。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四个男人的时候,吴远给自己斟上一杯酒,轻轻的啜了一口:“不瞒先生,陛下已经晓谕我等,您乃是他从未谋面的同门师弟,初一大朝时便会宣您入宫觐见,所以学生恳请先生在这段时间里不要见任何客人!在下已经包下整个倚红楼,不会有其他客人来叨扰先生。”
色狼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里突然来了精神:“吴公子,你这样就见外了,总不能让兄弟我无处可去吧?”
看似是色狼的抱怨,其实屋里的人都不是傻子,这就是变相的软禁,当然除了姜田有逃跑的前科,最重要的就是某些人不希望这样一个“师弟”闪亮登场,囚禁在这温柔乡之中反倒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而刘宝铠的话就是在试探,他们公爵府是否被排除在这件事之外。
吴远微微一笑:“京城烟花之地不知有多少,刘兄不会连这几日都忍耐不得吧?”
姜田也是抿着嘴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蒙吴公子看得起,竟然包下这销金窟,想必破费不少吧?”
“哪里、哪里,倚红楼本来说就是教司坊的产业,而教司坊又是礼部治下,这里的姑娘仆役无不是官家奴婢,在下可不用花费一文银子。”
这就等于是将问题挑明了,谁能直接指挥礼部让他们腾空一个妓院?很显然这就是皇上的意思。
“那……”姜田略微思考了一下:“到大朝之日前,我是不是就谁都见不到了?”
“岂敢岂敢,您还是可以见到您想见的人,只是有些人我们会替您挡在门外的。”吴远知道对方不答应也不行,因为只要他顺顺利利的回京,就意味着已经和皇帝见过面并且暂时顺从了下来:“学生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答应。”
“请说。”
“家母听闻先生当初被夕芸姑娘所救,为报救命之恩智计百出的认作义妹带在身边,这已经成为京城之中的一段佳话。所以家母一直都想见见这百姓口中慧眼识英才的奇女子。当然如果先生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强求,在下可以答应,只带走一天必定安然送回。”
这算什么?人质吗?皇帝会下达这种命令吗?无数个想法在姜田的脑中徘徊,想起当时在船上,那个穿越皇帝的确是看到夕芸后有点走神,难道说他还不放心自己吗?
色狼也不敢肯定这个命令是不是皇帝下达的,反正吴远他娘也算是皇上的义妹,究竟是谁想见夕芸的确有点难以捉摸。不过奇就奇在为什么只扣留一天,并且还要征询姜田同意,照理反正这小子也已经被软禁了,夕芸的去留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就算想留下个人质,也不可能当天就送回来。
还是宋懿的反应快了一步,抢先说到:“吴公子真是说笑了,小小一个婢女罢了还能让令堂留下过夜不成,自然是当天便会返回,只是那夕芸生性怯懦,不是个伶俐的丫头,怕会惹恼令堂。”
吴远也发现了,和姜田说话最好直来直去,不要搞那些官场上的潜台词,所以他也就很痛快的顺着宋懿的话头说下去:“那是自然,家慈只是好奇她一个弱质女流竟会有这等奇遇,便想当面询问罢了。此事绝无其他意图。”
姜田心想我同意不同意其实都一样,与其这样还不如由你们折腾,反正从皇帝的话中他听得出来,这个人还是很怀念那个时空的,并且很看重自己所掌握的超前知识,在自己的价值消耗殆尽之前,无论是自己还是夕芸安全肯定是无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