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结束之后,徐远将大臣们送到养心殿外,目送他们离去。这是他入冬以来养成的新的习惯,徐荺是皇帝,不能做这件事,身为摄政王的自己做这件事却是刚好。从明间宝座前到这门口不过七十六步,用这七十六步和放下所谓的摄政王的架子巩固参加朝议的大臣们的忠诚,这怎么看都是一笔值得的买卖。
秋分之后,昼短夜长,立冬过后尤为明显。直到大臣们的身影消失在昏暗中,徐远方才收回目光,身后坐在宝座上的徐荺跳下宝座,小步跑到他的身旁将手塞进他的手心里,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问道:“皇叔,什么时候会下雪啊?”
小雪临近,这几日飘了几场细雪,但都是只见天空纷纷扬扬,不见地上碎琼乱玉。这几场细雪反倒是勾起了徐荺的玩心,这一连好几天,她时时刻刻盼着能下场大雪,好在雪地里打滚堆雪人,拉着皇叔,福顺,太傅和母后打雪仗,痛痛快快玩上一场。
徐荺的手有些冰凉,徐远轻轻搓了搓她的手,温和道:“再过几日就会下了。”
徐荺心中有些不满,每次自己问这个问题,皇叔都拿这句话来敷衍自己。她追问道:“那到底是过几日?”
徐远心中算了一下日子,笑着道:“等过了后天的朝会,再下个朝会,就会下雪了。”
在养心殿中陪着徐荺批阅完所有奏章后已是午时,用过午膳后徐远又陪着徐荺玩了一会儿,给她讲了些自己在山上,在回京城的这三千里路上听到过的趣事,一直等到太傅柳元到来之后,他才离开养心殿,去了练功房。
刚走到练功房门前,便听见一道利器划过半空的破空声自练功房内传来,徐远推门而进,正好瞧见美人师姐高高跃起,手中宣花斧自下而上劈出,好似霸王举鼎,刚强威猛。
徐远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美人师姐练完这一套说是剑法,但是在他眼里更像是斧法的武功。
美人师姐所练的这门“剑法”走的是刚猛路子,讲究一力降十会,大翘若拙。徐远也因此对其诟病不已,倘若是个像前世隋唐英雄传里的程咬金那样的混世魔王也就罢了,但偏偏是个娇滴滴的美人。练什么不好,偏要练这种刚猛武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也不会用两柄八卦宣花斧做兵刃。这年头行走江湖,谁腰间不是挂刀佩剑,就算有用冷门兵刃的,那也是奇门兵器。像斧子这么朴实的家伙事,三千里归途一路走来,除了从那从农夫改行的山贼手里见过之外,徐远还真没见哪个江湖客用过。
用他的话来说,美人师姐这就是花魁的身子山贼的心。
美人师姐练完“剑法”,看了站在门口的徐远一眼,朝后退了几步,腾出一块地来。徐远笑着凑了上去,本想夸她几句,结果被美人师姐迎面递出的一斧吓得生生止住了脚步。
说来也奇怪,刚刚站在门口看时明明觉得美人师姐练的是斧法,现在在这近处看,迎面而来的宣花斧又好像变成了一把三尺利剑,刚强威猛的斧法也好像变成了一式大开大阖的剑法。
碰了一鼻子灰的徐远只能悻悻然走到练功房的一侧,默默练拳。练了几遍拳法之后,练功房外一道声音突然传来,“殿下,中央将军求见。”
徐远立刻停下动作,下意识看了美人师姐一眼。后者亦是停了下来,直直看向他。徐远讪讪一笑,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前,轻手轻脚拉开了房门,走出了练功房。
美人师姐摇摇头,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像徐远这样每天练拳时间加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充其量只能保证不退步罢了,要说精进,谈何容易。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凝于身前久久未散,好似一柄三尺青锋,手中宣花斧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轨迹,从剑法的第一式重新开始练起。
出了练功房,站在练功房外等待的白翦立刻迎了上来,作揖恭声道:“末将参见摄政王殿下。”
徐远轻声问道:“不知将军入宫来,所为何事?”
白翦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苦笑道:“不瞒殿下所说,末将是为了许泰而来。”
“许泰?”
徐远微微有些诧异,“他出什么事了?”
白翦道:“回殿下,许泰一切安好。只不过前段时间他破境成功,这几日巩固住了境界,便闹着要与殿下再打一场。就连兵部也被他闹得鸡犬不宁。”
徐远笑着道:“看来姚元崇把状告到了你这里。”
白翦点点头,道:“末将关了他几次禁闭,结果这小子丝毫不吸取教训,这几日更是耍起了无赖,兵部尚书给他留的作业上写满了要和王爷过招这几个字。”
徐远笑道:“所以将军进宫来为他说情,看来将军很看好他。”
白翦道:“回殿下,许泰这小子不仅在武道修行上天赋过人,而且脑子活泛,学什么都快。这小子和兵部侍郎前几日兵棋推演,三局胜一。末将打算等他将该学的东西学得差不多了,就将他扔到军中历练几年。假以时日,这小子定是个帅才!”
徐远眼睛微眯,两个月前,许泰和自己在西郊校场的擂台上交手时还只是四境巅峰,如今两个月过去,没曾想这家伙竟已成为了一名五境武者。而且从他闹着要与自己交手来看,这家伙估计不仅仅是巩固住境界这么简单,极有可能已经到了五境中期的地步。
反观自己,却依旧停留在五境初期,若是没有那一枚上品紫金丹,说不定现在还在消除强行破境的代价。大徐建国以来,没有一任皇帝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每日的政事就花去了大量的时间,能够用来练武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
“明日将军带着许泰一起入宫来吧,就说我答应和他再打一场。”
徐远想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虽说这一战自己输多赢少,但是一场输赢罢了,若是能换来大徐一位未来将军无敌的信心,也不算亏。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刚自己要走出练功房前,美人师姐的那个眼神,玩笑道:“明日若是输给了这家伙,以后怕是更加不是他的对手喽。”
虽是玩笑,却也有几分不甘。
白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声道:“末将觉得,殿下也未必会输。”
徐远笑道:“许泰既然敢说要和我打一场,就说明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让我猜猜,他应该已经练成了那门五境拳法,说不定修为上也有所突破,不仅仅是五境初期,五境中期也极有可能。我在拳法上讨不到便宜,上次胜他就是靠的修为。难不成说,将军还能让我一夜之间突破至五境后期乃至于六境不成?”
白翦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殿下有所不知,兵部中有一位郎中出身于补天阁,会一门移花接木的法子,可将内力转嫁他人。京城内正好有几个七境武者,虽说内力转移,最多不过半。但是一个七境武者的内力,应该足够殿下破开六境。”
他有些遗憾地叹气道:“只可惜京城内没有八境武者,否则的话殿下要想突破至武道七境也是绰绰有余。”
徐远瞠目结舌,心中波澜万丈,内力也可转嫁他人?这可是逆天的勾当!不怕天打雷劈?
更让他感到震撼的是,但凡七境武者,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尊不小的高手,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何况是往上一境的八经武者,然而在白翦口中,七境武者和八境武者就好像是地里的韭菜,想要就拿着刀去割一茬下来就是。
徐远忍不住点开了白翦的属性面板,武功一栏还是两位数,只不过比起三年来增加了一点。
这一点,便是一境的差距。